为虎作伥十万菜团

512、相国的落幕

据书册记载,冶炼“赤炎圣甲”的过程需要至少几日,才能完成。

赵都安折腾了一夜,次日清早,瞥了眼“充能”进度条,大失所望。

索性叮嘱了继母,命令封锁自己的房间,任何人不得入内,留下圣甲自行缓慢吞噬诸多“战利品”。

他自己气定神闲,悠哉游戏,扭头去了诏狱。

诏狱一如既往的压抑,距离灰黑色的建筑还有段距离,就觉气温下跌。

“大人。”

赵都安负手,率领钱可柔、沈倦两人抵达牢狱时,典狱的老头忙谄媚出迎:“可有吩咐?”

“带我去见李彦辅。”赵都安语气平静。

作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位大人物,亦是他自微末起家的第一块踏板,考虑到相国将死,他认为有必要见最后一面。

地牢内阴暗闷热。

甫一踏入,耳畔就传开一声声惨叫,走廊两侧,一间间牢房内人满为患,不时有牢门被打开,狱卒粗暴拖曳遍体鳞伤的犯人往返。

“这大多是李党谋反的官员,还有新押进来的部分青州反贼要犯。”小秘书钱可柔低声解释。

沈倦也咧嘴嘀咕:“我上回见诏狱爆满,还是当初玄门政变后。”

赵都安默不作声,缓步行走。

他走过走廊时,两侧牢房内,不时有囚犯扑在栏杆旁,探出手大声求饶,祈求赵都安回禀圣上。

牢头面对这些不久前,还是大权在握的各部官员,一改面对赵都安的谄媚,面目凶狠,手中皮鞭抽打,发出“啪啪”声,伴随囚犯的哀嚎。

“都闭嘴,吵到赵大人,今日就送你们上路!”

赵都安扫视这群阶下囚,忽然有些感触地道:

“去年夏日,我若未能立功,仅凭庄孝成逃走一事,此处牢房,就该有我一间。”

身旁三名下属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

赵都安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深处走。

……

李彦辅关押在诏狱最深处的“甲字号”牢房。

在他正对面,另外一间牢房本囚着另一名李党高官,昨日那人被提走,恒王父子替换住了进来。

于是,李彦辅才得知,青州叛军大败的消息。

“咣当!”

走廊尽头铁门打开,披头散发,穿着囚衣,正面朝牢房通风口打坐的李彦辅睁开了眼睛。

在他对面,浑身是伤,蜷缩着躺在草席上的恒王,以及世子徐祖狄也被惊醒。

三名甲字号囚犯同时起身,朝走廊黑暗中望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呵呵,李相,恒王爷,徐世子,三位可还住的习惯?”

赵都安笑眯眯从黑暗走入火光,脸上挂着微笑。

养尊处优的恒王父子顿时吓得蜷缩回草席,眼中带着恐惧,再没有往日的高高在上,以及皇亲国戚的桀骜霸道。

“赵都安。”相较下,李彦辅要沉稳太多。

这名老人穿着囚衣,花白的头发披散着,贯通鬓角的胡须数日未修,凌乱不堪。

看向赵都安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复杂意味。

他面朝栏杆,席地而坐,神态有着一股认命般的平静:

“听说,你率军一日大破青州军,昨日凯旋。”

“准确来说,打败这两个废物,只用了半日。”赵都安笑眯眯,掀开衣袍下摆,蹲在了牢房门口,与李彦辅对视。

头发花白,已沦为阶下囚的老相国盯着他,忽然叹息:

“后生可畏。我这几日在牢狱中,反复思量,最为后悔的,便是当初该听应龙的劝解,在你尚且未起势时,便以全力,将你除掉!

只可惜,世间从无后悔药,谁人能想到,我李家父子,竟会亡于一区区面首之手。”

赵都安蹲在囚室外,笑眯眯盯着他,摇头道:“相国错了。”

李彦辅抬眸:

“何错之有?老夫宦海一生,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我不后悔发动政变夺权,只是漏算了陛下的归来而已,否则,一切都将不同。”

哪怕此刻,他也不认为做错了什么,只是认输。

赵都安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你错在,与我为敌。”

李彦辅愣住了,这一刻,他望着赵都安眸子里反射的,地牢走廊中的火焰,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赵都安说道:“陛下已经下旨,两日后,李党上下所有参与叛乱的官员,悉数于京师菜市口斩首示众,为我的出征祭旗。

不出预料,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我已叮嘱牢头,给你的断头饭加了点酒肉,就算我当初让冯举攀咬诬告你,从而逃出被流放杀头命运的报答。”

李彦辅闭上了眼睛,只是忽然执拗地说了句:

“史书上会有我的名字。”

这是李彦辅在这个世界上,对赵都安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赵都安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忽然,旁边囚室内,世子徐祖狄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走,扑到栏杆边,双手抓着粗大的木柱,挤出讨好笑容:

“赵使君,陛下是否消气?劳烦带个话给陛下,就说我们知错了,都是一家人,皇室子弟相残,也叫天下人看笑话不是?

我与父亲答应告老还乡,回青州做个富家翁,再也不插手朝政,保证安分守己……”

赵都安停步,眼神奇怪地盯着这个蠢家伙,心想老徐你的基因传到这一支,算是毁了。

他懒得与这家伙废话,微笑道:

“差点忘了,两日后和李彦辅一起上黄泉路的,还有你们俩。”

说完,潇洒离去。

徐祖狄如遭雷击,面如土色。

他身后,蜷缩在草席上装死的恒王愕然抬起头,突然发疯一样爬起来,大声咆哮:

“本王是皇族!她敢杀我!?她敢杀叔伯,必背负千古骂名!本王……”

脚步声渐行渐远。

……

“咣当!”

赵都安反手将甲字号监牢的铁门关闭,掏了掏被吼的耳膜疼的耳朵,淡淡道:

“给恒王父子的断头饭取消掉,这么能吵,想必也不饿。”

牢头堆笑:“是。”

钱可柔和沈倦面面相觑,有点想笑。

赵都安瞥了两人一眼,道:

“给你们俩个任务,将卫显宗从囚牢中带走,送去神机营,贬入前锋营做个小卒,告诉他,本官惜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能在前线立下战功,可不追究他家眷谋反的连带罪责,若他不好好把握,想着逃跑,告诉石猛,直接将人宰了。

活命的路给他了,若不懂的抓住,说明只是个蠢货,死不足惜。”

钱可柔和沈倦一怔,同时抱拳:“遵命!”

赵都安迈步,走出诏狱大门,仰头任凭夏末的阳光洒在脸上,他望着蓝天白云,刺目的阳光,感受到了一丝夏末的冷意。

接下来,该有硬仗要打了。

……

……

淮水东线,紧挨着大运河,毗邻滨海道的一座交通枢纽的小城最近十分热闹。

只因建成道的叛军停下了北伐进京的步伐,突然一改先前的进攻态势,转而依托地形、交通扼要,构造坚固的前线工事。

同时,靖王府一系的官员开始接管淮水东线的地盘,用最快速度消化、吸收当地势力。

几乎几日功夫,“保境安民”的告示,就贴到了各大县城,乃至村镇的墙头上。

城内,一座县衙内。

靖王徐闻坐于后衙,面无表情,翻看密谍传来的最新情报。

在他下首,屋内左右两排座椅中,是一名名“文臣武将”。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世子徐景隆与王妃陆燕儿一左一右,坐在距离靖王最近的两张椅子上。

“啪!”

终于,徐闻将手中纸张拍在茶几上,手掌用力下,茶桌都在哀鸣。

“父王,京城状况如何?”徐景隆斗胆询问。

徐闻面沉似水,心情不悦地道:

“女皇帝及时回归,阻拦了李彦辅发动的政变,李党覆灭,朝堂重掌于女皇帝手。

此外,那条姓赵的走狗率领神机营,大破青州军,生擒徐恒父子,疑似是新式火器建功。

如今,李彦辅与徐恒父子等人,已悉数被斩首示众,下一步,若无意外,便该是京营南下,驰援薛神策。”

短短几百个字,信息量庞大。

靖王吐出情报瞬间,整个堂屋静了一下,麾下文臣武将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仿佛听错了,或在听一出天方夜谭。

李彦辅败了?李党连根拔除?说好的朝堂第一大势力呢?说

好的稳操胜券呢?淮水李家言之凿凿的保证……就这?

徐景隆张了张嘴,如一只皮球一样泄了气,期待出现了巨大落空。

他回京了么?还率兵大破了青州叛军?王妃陆燕儿袖中手指攥紧,目露异色。

既欣喜于赵都安的安然无恙,自己的老祖宗也没跟着消失,又惊讶于他领兵大胜的消息。

“青州兵败?这么快?都知道青州兵马最少,不擅厮杀,但也不至于败亡的这么快吧?那恒王是头猪么?!”一名将领怒了。

诸藩王结盟,恒王兵败,少了这么一股势力牵制朝廷,接下来他们要承受的压力必然陡增。

“什么新式火器?我看,还是青州兵太废物,好歹几万人,便是几万只鸡,都够那赵都安抓个十天半月吧?”另一名幕僚也愤然开口。

百花村一战,女帝大胜的消息靖王是最早得知的。

因此,靖王也是最先一个意识到,应放弃进京,转为割据的藩王。

所以,众人对于女帝掌权,李彦辅被杀并不意外,真正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赵都安大破青州军。

快的令人反应不过来。

靖王淡淡道:“关于新式火器的详细情报,会尽快传回,切莫轻视大意。

同时,传令各军,封锁青州兵败消息,以免军心动荡,传令各地,一切照旧,只要彻底蚕食掉打下的地盘,封锁大运河粮道,最多三个月,京城、临封等地便会物资匮乏。

哪怕有青州输血,可以多撑一撑,但只要持续封锁下去,最晚今年冬,单单一个粮食短缺,就足以令朝廷不战自溃。

最终获胜的,终归是我们。”

众人精神大振,纷纷称是,起身领命而去。

“景隆,你等一等。”徐闻叫住最后准备离开的世子,“你之前想汇报什么来着?”

徐景隆哦了声,道:

“没什么,就是底下人传来消息,说是意外在一处河边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天海和尚,其伤势极为严重,至今尚未苏醒,请示如何处置。”

“天海?那个佛道大比中,曾与赵都安比武的那个少年僧人?”靖王回忆了下,颦起眉毛:

“既是神龙寺高徒,便先暂且命人寻个寺庙养起来吧。”

当今局势,他无暇,也没兴趣去关注一个战败,重伤的僧人。

“好,知道了。”徐景隆点头应下。

……

临封道西线,太仓府。

一座军帐内,薛神策认真阅读手中这封京城急报,眉头渐渐舒展。

这位大虞“军神”眉宇间尽是疲惫,唯独眸子亮的吓人。

他嘴角翘起,合拢书信,含笑对帐内几名将领道:“大喜事,你们都看看吧。”

很快的,那封书信逐一在众将手中传阅。

每一个看过的人,都是眼睛大亮,神情亢奋:

“好一场大胜!我们正缺这一场大胜!”

急报摆在最上头的一封,乃是神机营大破青州军,生擒恒王的战报。

薛神策笑着提醒道:“你们仔细往下看一看,是谁打赢的?”

众人愣了下,才去翻看下面的信函,等看过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赵都安?那位新封的太子少保?近年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什么?是他领兵,只半日,一次战役就击败了卫显宗的青州军?怎么可能?”

“恒王也是他亲手抓捕的?这……”

众人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在场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地方将领,听过赵都安的名字。

但印象中,只知道是个皇帝身边大红人,诗才、武道、办案之类的事情都很擅长。

更大的符号,还是“女帝面首”这个身份……恩,如今成了皇夫,但也大差不差。

可就这样一个人,竟半日破敌,纵观战争史书,也可谓前无古人。

“这……我看这信中说,这位赵少保乃是挂着‘督军’的头衔,想必,率兵作战的另有其人,比如那神机营指挥使石猛,我记得便颇有大将之风,这战功算在这位赵少保名下,多少有点名不副实了。”

忽然,帐内一名将领冷静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