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杀人先诛心

两人到了雅间,饭菜还未上来,慕岁宁先给太子泡了一壶茶,才说起雍王年轻时、失魂落魄的那一日。

“你是说,叶仙玉死的那一日?”

太子轻轻皱眉,“事情太久了,父王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郎,又是几十年前的事,他只隐约记得那段时间雍王很伤心,不过那时候他不在金陵,而是被指派了事情出城了。

等回来时,听闻雍王曾来府上苦求他去救人,可等他回来得知这件事,又赶到皇宫,已经是来不及了。

“那雍王知道父王不是故意不救,而是来不及吗?”

“父王不知。”

太子轻轻皱眉,“莫非岁岁觉得,雍王是因为这件事,才记恨上了东宫?”

“难道不是吗?”

“应该不至于。”太子道,“此事最后归结到了罗贵妃的贴身宫女身上,说她因为爱慕雍王,而生出嫉妒,故意假传贵妃口谕处置了叶小姐。”

“后来贵妃也处死了那宫女,厚葬了叶小姐。”

当时雍王表示已经原谅了贵妃,叶家也没人来闹,尽管太子当时提出罗贵妃也有失察之罪,但圣上那时正宠贵妃,并未处置她。

这件事怎么算,都该与东宫无关才是。

“倒是你说祁墉留下的另外一本史书,可否让父王看看?”

“嗯,我回去就叫人送去东宫。”

父女两吃完饭下楼准备回府,结果又遇到了在门口跟丫环准备上马车的凌桑。

凌桑脸一红,有一种自己故意制造偶遇的尴尬,但还是端端行了礼。

慕岁宁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都堆得满满的,想来是为了出嫁,出来采买首饰脂粉了。

“凌小姐得空了可再去公主府喝茶。”

“一定。”

凌小姐笑着应下。

大大方方的,慕岁宁觉得这性情真是不错。

但太子并未多表现出什么,待慕岁宁上了马车,才朝凌桑示意,上马车离开了。

两人的马车远去,凌桑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样的继女,这样的夫君,就算是等成了老姑娘,也是值得的。

“回头将我新买的浮光锦拿来,我觉得公主穿上浮光锦一定好看。”

“可太后才去世,就连您的婚事都得简办,公主如何能穿浮光锦呢?”

“那就留着以后再穿。”

凌桑道,“难道衣裳还怕多么?”

侍女想说,是公主衣裳太多,怕她不穿,辜负了您一番心意。

但看自家小姐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底是忍下了这句话。

慕岁宁跟太子分开后,没有急着回公主府,而是让人驾着马车,重新到归德侯府附近转了一圈。

祁月渠现在就住在这附近的一处小宅子里,慕岁宁原想将她安置到桃源小镇去,她拒绝了,再则她现在隐姓埋名,金陵又不似百越那般乱,便同意了。

敲了敲门,不多会儿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拉开了条门缝。

这是以前伺候祁月渠的一个丫环,心性柔善沉稳,归德侯府出事后她也被发卖了,祁月渠清醒后,便托慕岁宁帮她把人找了回来。

如今再见慕岁宁,她倒是很感激的跪下磕了头,然后拉开门将人请了进来。

“姑娘正在抄佛经了,公主先稍候,奴婢去将姑娘请来。”

慕岁宁看她又匆匆跑走,笑着打量起这小院来。

才一进的庭院,但收拾的干净整洁,一从迎春花还从隔壁钻了过来,挂在墙上,长出新芽来,倒是鲜嫩可爱。

角落还开出一小片地来,兴许是想种些菜。

正打量着,祁月渠已经来了。

她一身月白长裙,身子纤瘦却不带弱气,像是墙上那丛迎春花,焕发出勃勃生机来。

慕岁宁觉得惊诧,又觉得这样很好。

“我只是路过,想问问你还缺什么不缺?”

“一切都不缺,多谢公主关心。”祁月渠浅笑着回答。

慕岁宁又与她聊了几句,得知她一切都好,这才离开。

祁月渠亲自送她到门口,时候不早了,她

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暮色里,祁月渠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去。

“姑娘,夜里凉,咱们也赶紧回吧。”

“我是得保养好我这副身子骨,还有用呢。”

丫环不解她在说什么。

祁月渠却只温柔拍拍她的手,回了这一方窄窄的小院。

慕岁宁今日的行踪并未遮掩,雍王的人很容易便打听清楚,有两个模仿人声的人站在雍王桌案前,一字不差的复述着慕岁宁说过的每一个字。

雍王咳嗽起来,放下翻阅面前厚厚一堆书的动作。

一侧,有人关切的端上一盏茶,“王爷何不请人将您这病治一治,也不是治不好,您何必……”

“我已经许久没这样病过了。”

雍王推开他的手,“还记得母妃走的那一年,那群人以为我也会被父皇厌弃,不顾我高烧,将我一个人扔在房里,我实在想见母妃,一个人拖着连路都看不清的身体,淋着大雨去寻母妃……”

也是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仙玉。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仙玉也小,被贪玩的丫环独自留在凉亭,乖乖啃着糕点,却意外瞧见了他。

两个被遗忘的人,依偎在一起,分了一壶早已冷掉的茶,直到第二天,才有仆人发现了早在冰冷夜里冻得晕过去的两人。

可她即便是冻得晕过去,她的斗篷也是披在他的身上。

“这场病,就当是本王给他们父女,最后的欢愉吧。”

雍王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睁开眼,怜悯的望着窗外一片幽深的黑夜,“在本王痊愈之前,不论岁岁要查什么,要做什么,雍王府的人都不得阻拦。”

“王爷,您何必……”

“你好像忘了本王所求是什么。”雍王轻轻暼过去。

分明语气不重,眼神也不凌厉,可这位雍王最器重的心腹还是第一时间跪在了地上,后背冷汗涔涔,“属下明白了。那颍川王和淮南王那边……”

“还要本王来教你怎么做吗?”

“不、不用,属下已经明白。”心腹以头磕地,杀人先诛心,这些年他不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么?

“那、那今夜,可要王妃来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