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堪

“公主,你怎么了?”

巧雀听到响动,匆匆进来服侍。

自从见到活生生的慕岁宁,巧雀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机来,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的起来准备慕岁宁早起梳洗的东西,甚至还热情的跟早起出门的祁云宴打了个招呼。

“没事。”

就是知道了云侧妃死亡的真相罢了。

云侧妃当初还在潜邸时,性情又柔婉温顺,又因为是最早嫁给昭明帝的侧室,很得当时还是皇子的昭明帝喜爱,所以才能诞下长子雍王。

可夹杂着权力与利益的后宅,却杀意汹涌,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或许那人昨儿还笑盈盈的唤你姐姐,说着要与你一辈子好,明儿就能一把刀捅进你的心脏。

而云侧妃,就是这样一个加害者。

她已经满身荣宠,又诞下长子,野心便膨胀,意图谋占正妻之位,而当时的正妻、也就是如今已故的先皇后李氏婉心则是金陵拔尖的美人儿,不仅才学品性好,家世也同样拔尖,只是她天生体弱,病如西子,云侧妃一口一个姐姐,日夜床前侍奉,很快就得了先皇后的喜欢,与她姐妹相称。

直到一日,云侧妃邀先皇后一起去宫里请安,先皇后未曾多疑,与她一道入宫,却在半途,云侧妃说肚子不舒服,要离开一会儿,让先皇后在御花园处等候。

先皇后不疑有他,可没等来云侧妃,却等来醉了酒的先帝。

先帝不似昭明帝,其人昏聩且自大,骄奢淫逸无所不为,大晋便是在他手中败落到民生凋敝,差点亡国的。

且先帝寿命极长,几乎是凌驾在所有人头顶的噩梦。

他在花园见到美丽柔弱的李皇后,便起了色心,尽管李皇后一次次提醒先帝自己是她儿媳,先帝也借着酒精意图强占。

但幸运的是,爱慕李皇后的宣太子在得知她进宫后,也想来见他,勉强阻止了这场悲剧。

但云侧妃见计划被破坏,心中不甘,又以李皇后的名义,将昭明帝的另一位宠妾接入了宫里,故技重施,让其被先帝撞上,成为了欲壑难填的先帝身下残花。

昭明帝赶到时,宠妾已经被折磨的口不能言,只凄凄流泪看着他,一头撞死在了御花园的假山石上。

昭明帝误以为是李皇后为免自己蒙难,从而拿宠妾挡祸,虽然最后查出是云侧妃背后使手段,可相敬如宾的少年夫妻还是因此起了隔阂。

至于云侧妃,则被痛失宠妾、又与妻子离心的昭明帝于盛怒之下,以宠妾同样屈辱的方式,凌辱至死。

看完手里的信,慕岁宁失神许久。

幕后之人要她翻出来的,就是当年先帝的丑闻吗?

那最开始露出冰山一角的宣太子和先皇后呢,只是烟幕弹,还是他们之间也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若是这样,她还能继续往下查吗?

一旦证实,先不提先皇后与东宫的名声,只怕会激怒昭明帝,届时就不是清白不清白的问题,而是父子兵戎相见,不死不休了。

或者说,幕后之人不是要她去查背后的秘密,而是想以此警告她,别再继续查他了?

慕岁宁有些头疼,干脆将这些事放在一边,先做眼前的事。

罗真几个都是有经验的,简术更不用说,早已经带人去摆摊卖药了,搜刮富人了。

砖厂如火如荼的建设,招工一直没停,已经有县城里的百姓开始出来投奔来,但基本都是一家一户,来看情况的,其中或许还混了奸细,慕岁宁一点不在意全叫人收了。

“公主当真不让人盯着些?”

“不必,最好他们再多派些人来。”

罗达很是不放心,隐隐觉得慕岁宁托大,又不好提,只好去寻兄长罗真。

罗真闻言,笑了笑,“的确不必担心。你若是不放心,自己去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话都说到了这儿,罗达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

他又不是没看过砖厂上工,那么多人负责一个窑炉,能有多累?

当晚,他就换了身普通衣裳去应聘。

负责招工登记的,是现在没案子判了的苗县令之子苗匀。

苗匀瞧见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写上了他的大名,并当场告知他明日的工作,翌日卯时初就要到大坪上集合,然后开始分发早饭。

“卯时初?”

罗达脸色微抽,莫说春季,就是夏季天亮的早,卯时初天也还是黑的,他就算是考科举也没这么早过。

苗匀点点头,摸了摸自己最近消瘦不少的脸,“来得早,

管一顿早饭,大米粥加一个粗粮馒头一个鸡蛋,来晚了没有。连续三天晚到者,辞退不用。”

若是寻常百姓,能管一顿早饭,当然不会拒绝早起,反正在家多睡一会儿也是饿着肚子,可来这儿却能吃饱,还有馒头和鸡蛋哩!

罗达顿了顿,忍住了,“我会按时到的。”

苗匀又跟他说了接下来的事,烧砖步骤不算复杂,只需要取土、炼泥、制胚、晾干,最后送窑烧制即可,至于砖窑的制作,是由罗真带来的人亲自负责的。

罗达因为长得白净,不像是有力气的,所以给他安排的活计是最轻省的烧窑。

罗达本来想说不用,最后苗匀拍拍他的肩,“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在窑上吃,管午饭和晚饭都管,有菜有肉,不说多丰盛,但能吃饱。”

百越这边大多一日只吃两顿,但这里却安排了三顿。

罗达起初只当慕岁宁太善良,直到次日从吃完早饭开始烧窑,他以为的烧窑,是把木柴放进窑里,看它慢慢烧就行了。

可实际上的烧窑,是不停的添加柴火,关注温度,时刻准备将烧制好的砖搬出来。

除了吃饭时给的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他的眼睛几乎没停过。

一天下来,骨头似乎散了架。

他都如此,就更别提取挖土搬运搅拌的人了。

而那几个混进来的细作便是如此。

一天下来,别说打听消息,就连嘴都没张开。

太累了,太累了啊!

把人当牛马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

可这群低贱的渔民,居然一个个乐呵呵的,只因为一天工钱比伐树多,有四十文呢,还多一顿饭,有菜有肉能吃的肚儿撑起来。

那愚蠢佝偻着背、却有一把子力气的老头感激的跪地叩头,说他大半辈子都没尝过饱腹是什么滋味了。

还有那群女人和小孩,明明夜里疼的揉着胳膊腿哭,第二天又兴冲冲的去了。

那个什么公主更蠢,入夜后居然还煮免费的汤药分给这些人。

他们干了一天就想走,结果来了个什么管事,与他们推心置腹的谈话,说发觉了他们的潜能,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只要他们留下来继续努力,提拔管事指日可待,希望他们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这……

他们哪能叫人瞧不起?

于是这打探的嘴不但没张开,人也没走成,哼哧哼哧就干起活儿来。

一天两天不适应,可十天半月下来,居然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