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可怜人

从慕允和祁清欢离开,慕岁宁便觉得这雍王府里连风声都带上些杀气了。

慕岁宁瞧着不敢离开自己半步的祁云宴,笑起来,“既然我们出去不安全,那不如叫个知情人来聊聊天吧。”

祁云宴是知道当初掳走她的人是焦束羽的,闻言,也浮起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发寒。

他说,“他或许还不知道,莫惜柔已经……”

他话未说完,却跟慕岁宁对视一眼,露出两人皆知的神情。

暗处,焦束羽早已心急如焚。

他不是刻意来盯着两人的,只是王府危险,他到底怕慕岁宁死在这里。

她若是死了,惜柔这辈子别说原谅他,怕是见也不肯见他了,所以才会悄悄在暗处盯着,怕她落单遭了毒手。

“焦束羽,还不出来说话吗?”

祁云宴朝一个方向看去,正是焦束羽所在的位置,方才提到莫惜柔时,那边与风一般的不易察觉的呼吸乱了一瞬。

焦束羽沉默了一瞬,走了出来。

他目光复杂的看一眼慕岁宁,“你不该回来的,当初用尽手段逃走了,何必回来呢?”

“祁天逸呢。”

她问。

祁云宴听她张口就问祁天逸,眉宇轻垂,就听她接着问,“死了吗?”

祁天逸擅离职守的事已经被暴露出来,慕岁宁后来才知道,祁天逸其实在她失踪后就打算回军营的,但被祁云宴知道了,四处追杀堵截,这才导致他迟迟没能回去,朝廷已经发布海捕文书,没了归德侯府,祁天逸现在已经算是一颗人人喊打的废棋了。

焦束羽失笑,“他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至少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气运,主子很好奇。

“那就是没死,可惜了。”

“不说他了,先说你们叫我出来要问什么吧。”

焦束羽呼吁开门见山,“今日见了你们,这王府我也不能再留了,只盼着我能活着回金陵,再见惜柔和孩子一面。”

慕岁宁轻轻抿唇,祁云宴却是冷淡睨他,“不必在岁岁面前装可怜,当初岁岁逃走也不见你丢胳膊断腿,可见你与这位幕后之人关系匪浅,他轻易不会杀你。”

焦束羽又笑起来,不见方才的哀伤之色。

慕岁宁:……早知这人是个骗子了。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

焦束羽在二人对面坐下,将佩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我的确是自小被收养的。”

他回忆起当年焦家出事时,父亲似乎早料到了什么,一脸灰败的站在院子里。

母亲搂着他和妹妹直哭,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却也吓得直哭。

后来父亲被斩首,他们一家被流放,祖父母和最小的弟弟死在了路上,母亲勉强护着他跟妹妹到了流放地后,妹妹却要被拉去妓营,那么小的孩子,母亲哪里忍心呢,于是趁那差役不注意,先杀了妹妹,又哭着被那差役给杀了。

焦束羽说起当年,语气终于不再那么无所谓,慕岁宁仿佛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他压抑了多年的痛苦。

但他同样也歉疚看向慕岁宁,“你帮我告诉惜柔,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父亲是有罪的,我以为他是被冤枉的,起亲眼看着我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没有尊严的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当时恨毒了查抄焦家的莫老太爷。”

他被养父母带回来后,其实还是懵懂的,他那时太小了。

直到真正指使养父母去将他带回来的主子出现,他才渐渐满心戾气。

他一开始去勾引莫惜柔,的确存了歹心。

但后来爱上她,也是真心的。

惜柔是个很美好的女子,知书达理,温柔却不软弱,是真正书香门第陪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是他配不上她,还害了她一家。

慕岁宁本来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讥讽焦束羽的,但此刻,却觉得声音好像堵在喉咙里,涩涩的出不来。

“不要可怜我,我们一家受的苦,是我父亲带来的。”

他轻声笑道,“我本也该死去的,能活到今日,已经是老天爷眷顾。”

慕岁宁点点头,撇开杂念,问了他一个她一直想问

的问题,“你的主子,是……雍王吗?”

二月半的风还是冷的,吹动凉亭四面的竹帘轻动。

焦束羽看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焦束羽道,“我至今不曾真正面对面接过主子给的命令,他的命令有时候是写给我的,但每次的字迹都不同,我想或许是他让他身边的人替他写的。而且,我以前接的小部分任务,跟这府里很多人都有重合,譬如前两年,你在金陵见雍王妃,雍王妃关键时刻却哑了,那哑药便是我下的。”

“再譬如当初雍王妃污蔑太子轻薄于她,我和雍王也是一起接到的令,去安排雍王妃立即离开金陵。”

“你可以怀疑雍王,但我无法给出证据,我只知道这个王府里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主子,但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住在哪里,只知道他城府极深,一旦出手,极少有人能逃出他的设计。”

“但这次东宫、莫家都是意外。”慕岁宁道。

焦束羽道,“这的确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失算,但谁又知道到底是他失算,还是故意为之,有着更深的谋算呢?”

焦束羽是法子内心的畏惧这位从不露面的主子,但慕岁宁和祁云宴却各自知晓,幕后之人没焦束羽想的这么无所不能,至少在话本里、在前世,东宫和莫家都死绝了,而今生,是她们赢了那幕后之人。

但焦束羽有一点没说错,幕后之人迟迟不见动静,说不得是要利用他们再牵扯出些什么,回忆曾经种种,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手段。

“不过你们对雍王的怀疑,可以少一些。”

焦束羽补充道。

“为何?”

“我见过他拒绝幕后之人的命令。”

焦束羽回忆起那件事,眉心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那是我跟他一起接的令,要我们回金陵时,抓一个罗家的孩子来,雍王怯弱不敢拒绝,但具体行动时,我露了痕迹,导致计划失败,主子很生气,要杀我,雍王不忍,半夜过来想将我放走,却被幕后之人发现。”

“等次日再见雍王,他身上也带了伤,性子也变得更加懦弱胆小了。”

祁云宴,“你在王府这么多年,总该有怀疑的对象。”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