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闻言,裴知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瞪着她不说话。


“你现在就表演一下之前那个给我看看,让我乐一乐,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将这笔账一笔勾销了。”


“······哪个?”


李玄玄嗔怪道:“怎么就忘了,就是那个。”


她捏着嗓子,怪叫道:“玄儿~别走!”


这声娇呼简直像是一个巴掌抽在裴知行脸上,绯色瞬间就覆盖了他全身,一时也分不清是他的官服红还是脸更红。


他紧咬下唇,握紧拳头瞪着地板,那夜的片段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出完整的记忆。


怕裴知行回忆不起来,李玄玄故作痛苦地一手抓住胸襟,一手向着空中抓了抓,声音喑哑道:“别走!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裴知行又羞又恼,忙抬手阻止她那浮夸的演技,又被她一猫腰,从手臂下躲闪开来。


“那,那是······那不是下官的本意!下官那时神志不清!”


不等裴知行解释,李玄玄又环抱着自己的双肩,摇了摇头。


“玄儿~我好疼。”


裴知行简直要疯了,他怒喝一声警告道。


“李玄玄!”


“怎么?还想对恩公动手?”李玄玄正色道:“还有,本宫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见裴知行停下动作,李玄玄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玄儿,不如,你再叫一声来听听?”


说罢,她弯起手心放在耳边,等着裴知行开口。


良久没听见裴知行吭气,李玄玄不满地直起腰。


“连这都做不到,还口口声声说要偿还我的人情?裴少卿,要知道,那夜我损失的可不止是钱。”


她踽踽来到桌案前,端起裴知行还未喝完的一盏茶。


纤细的手指托着茶盏晃了晃。


李玄玄盯着手中的茶盏,轻声问道:“裴少卿,你可知,要如何才能给一个昏迷的人喂药?”


裴知行震惊地看着她。


他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提及这件事了。


他一方面气她不把这当回事,等她将这事开诚布公地拎出来说时,他又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玄玄见他不回话,嗤笑一声,道:“不记得了?也对,这件事只有我一人记得,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她长长的羽睫垂向茶盏。


“还是说,让我现在来帮你回忆一下?”


李玄玄轻抿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水,还是温热的。


她含着那口茶,慢慢向他靠近。


絪缊眸子中他的身影清晰可见。


此时此刻,她的眼眸里只有自己,这双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并没有厌恶自己。


裴知行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没有躲闪。


李玄玄越靠越近。


噗的一声,裴知行满脸被李玄玄均匀地喷上一层水雾。


他一抹脸,怒喝道:“李玄玄!你真是够了!”


“抱歉,抱歉!我实在忍不住。”


李玄玄笑弯了腰,她一面咳嗽,一面笑道:“你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那是什么表情,这么严肃,哈哈,简直比我师父给三清祖师敬香时的表情还认真。”


待她直起身子,这才舒了口气,道:“算了,我也不作弄你了,这次的账就这么一笔勾销吧。”


“就······这么算了?”


“就你那点儿俸禄,不算了你也还不起不是?之前我不是害你扣了半年俸禄吗?那这次就算我们扯清了。所以我之前交待了卫诏不要告诉你,偏你自己要找不痛快。”


李玄玄正了正神色,认真道:“裴少卿,你并没有要求我做这些,手脚都长在我自己身上,若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我。我李玄玄做事向来是恩仇必报,光明坦荡。你替我受了伤,无论如何,我都会倾尽全力救你性命,若挡下那一击的是你那位部下,我同样会救他。”


裴知行浑身的绯色还未完全褪去,他低着头,仍是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可那夜,下官的确是冒犯长公主了,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李玄玄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裴少卿,我都不介意,你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虽然我的确是因为你,那个······”李玄玄尴尬地顿了顿:“怎么说······还是不说了吧。”


“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它值得,你现在没事了不是吗?能将你救回来,我很高兴。”


“所以,你也不必觉得这是什么可耻的事,你没有错,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裴知行看着她的双眸,她的眸光闪亮而坚定,方才那些话皆是出自她的真心实意。


你没有错,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对自己说出这句话,他有太多的迫不得已,造就了太多无法挽回的过错。


可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也不了解自己的真面目,若她全然知晓了,还会为救回自己而感到高兴吗。


裴知行无奈地舒了口气。


罢了,至少她现在没有嫌恶自己,那便好。


他将手伸进怀里,道:“今日有人向大理寺报官,说是在西市发现一具尸体,但下官赶到现场时,发现那不过是一只硕大的老鼠罢了,在那只老鼠身旁,下官发现了这个。”


裴知行从怀中拉出一只锦袋。


“下官记得类似的花色似乎在长公主身上见过。”


还不等他说完,李玄玄便夺过了他手中的锦袋。


“这就是我的东西!”李玄玄惊呼道,她来到桌案前,将锦袋里的东西尽数倒在桌案上。


一堆闪闪发亮的珠子滚落出来,李玄玄立刻小心地用手臂将它们归拢到一起,一颗颗清点。


“这是妖怪间的货币,可以用来买很多金饼买不到的稀奇玩意,我就是用这个东西支付你的药钱。”


看来她真的没有说谎,虽然裴知行觉得李玄玄大概又是被她那不靠谱的大师兄给坑骗了,但一想到李玄玄愿意用辛苦存了几年的东西换取自己的性命,裴知行顿时觉得之前心中的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见李玄玄托着下巴倚在桌案上发愣,似乎有点儿心事重重,裴知行问道:


“怎么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也不见你有多高兴?”


李玄玄轻叹了口气,拨弄着那一堆珠子,道:“有一颗价值二紫的金珠不在这里。”


她大概猜到了鼠二郎的死因。


很明显,对方就是冲着那颗金珠来的。


若不是鼠二坑走了那颗珠子,那倒霉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她又想起了那晚所做的梦,或许是师父算到了什么,才特地托梦警告自己。


不知金珠落入谁人的手里,她虽除去了那只妖怪,但或许反而为日后埋下祸端。


裴知行见她闷闷不乐,道:“不如下官再派人去西市找找,那颗珠子或许是落入漕渠里也说不定。”


“不用了。”李玄玄恍然回神,摆摆手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留在身边只会带来灾厄,托你那位散财童子的福,赔给了别人,否则,倒在那漕渠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了。”


她将珠子都收进锦袋,冲裴知行摇了摇,笑道:“一紫二十三白又物归原主了,不过这个是证物吧?公正严明的裴少卿,我真的可以将这些带走吗?”


裴知行轻咳了一声,小声更正道:“是失物,你可要看管好了,下不为例。”


李玄玄微微一怔。


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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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人居然也懂得人情世故。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一块顽冰,前所未有地生动了起来。


每每发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都让人有种知晓秘密的满足感。


不知他还有多少秘密呢。


李玄玄将锦袋重新系回身上,离去前,交待道:“裴少卿,那我就原谅你这次弄坏纸鸢之仇了,这条我花重金买来的性命,你也应该好好珍惜才是,日后不许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太伤身体了。”


一阵暖流自胸口向四方扩散,鼓舞着心中的种子慢慢发芽,裴知行看着她消失在门扇后的身影,忽然张口小声唤道:“······玄儿?”


半晌,李玄玄从门扇后好奇地探出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真的被她听见了,裴知行大窘,张口结舌地解释道:“没······没有!就是······方才是你要我这么叫的,所以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脸别向一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显得委屈又懊恼。


这本是一个作弄他的绝佳机会,但李玄玄的直觉告诉她,若她因此取笑他,那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这样叫她了。


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没来由的怜惜,李玄玄勾起唇角,对他微微一笑,温言道:“是我说得没错,那你以后便都这样叫我吧。”


话说完,她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热,仿佛方才自己对他做出了什么承诺一般,便赶紧离开,失在夜色里。


裴知行也回到案牍前,重新点上光。


他批了会案卷,下意识端起茶盏喝茶。


一阵幽香传来,李玄玄留下的口脂像一朵梅花,盛放在茶盏边缘。


裴知行转动着茶盏,睨视了唇印一会,将盏中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他将桌案上的案卷整理好,摆在一旁,又将那只纸鸢的骨架摆了上来。


***


次日清早,李玄玄还未睁眼,便听雀儿在殿外一声惊呼。


“这次又是谁拿来的?最近的下人怎么越来越不懂礼数了,什么东西都随便摆在长公主殿门前。”


她起身打开门,见雀儿与鹂儿双臂上都挂满了纸鸢,雀儿另一只手中还拎着一只特别大的纸鸢。


雀儿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纸鸢后探出头:“长公主请恕奴婢现在不便行礼,昨日太上皇不知从哪听说了沉香亭的事,便命宫里的画师连夜赶制出一堆纸鸢,让您选一只去参加今日的纸鸢大会。”


“这只。”她晃了晃另一只手中那只灰扑扑的纸鸢。


“不知是谁挂在门上的,许是宫里的小给使做的,哪有颜色这么暗的纸鸢。”


李玄玄接过那只灰纸鸢仔细端详,对雀儿递来的其他纸鸢摆摆手。


这只纸鸢大约是用深浅不一的墨汁绘制的,唯一的亮色,便是喙上的一点朱砂,看得出,纸鸢的作者还来不及买颜料,便连夜赶出了这只纸鸢。


虽然是赶出来的,还是能看出绘得很用心。


层层叠叠的羽毛笔锋尖锐,遒劲郁勃,就像是落在案卷上的批注。


而这只纸鸢的眼神。


李玄玄哭笑不得,简直与那个人的眼神一样杀气腾腾,这是打算上战场吗?


她将手中的纸鸢递回给雀儿,别的纸鸢看也没看一眼。


“就用这只吧。”


鹂儿不解道:“这只?长公主您不是冲着魁首去的吗?这只纸鸢,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得魁首的样子。”


“没关系。”李玄玄莞尔一笑:“放纸鸢不就是为了开心吗?开心就好。”


“那剩下的纸鸢怎么办?”


“你们两挑两只。剩下的就分给宫里的孩子们吧,也让他们开心一下。”


今日的含凉殿到处都是雀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