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木悬青绪易
25.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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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上前将褚英的剑踢得更远，迈步弯腰之间，始终操着弩对准她心口位置：“慢慢举起你的手！不许有别的动作！”
褚英依言照做，将手举过头顶，好商好量道：“有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何必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闭嘴！”一脸侧横了条唬人疤痕的女子捡起地上的剑，打断褚英的话，“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讲废话！”她铜弩向上偏了偏，一只箭矢嗖地蹿了出去，擦着褚英的耳廓钉在身后一木箱上，眼风扫过几眼，箭矢已没入过半，露出一小截箭雨。
“死乌鸦，滚下来！”她凶神恶煞道。一直蹲在褚英头顶装木头的灰鸦嘎了两声，反身往桅杆上飞去，两爪钩住打了死结的绳，开口即骂道：“龟孙！撮鸟！混账！”
长着疤痕的女子不怒反笑，手指对着它点了一点：“死乌鸦，偷偷学我们的说话，你敢不敢飞回去对你主子再学一遍，看是你嘴巴快还是他刀快！”灰鸦仗着自己飞得高，气焰嚣张道：“龟孙！撮鸟！混账！小人！逃跑的胆小鬼，羞不羞，羞不羞！”
那女子拍掌喝道：“好！又是哪里学来的新词，赶明儿我教你一篇文章，你背住了回去念给那个老王八听！”她正讲在兴头上，队列中走出一个面目清秀的书生，对那女子道：“许小姐，不要再逗那只乌鸦了，城主叫你快做正经事。”
褚英见那长横疤的女子面上一窘，拧身对旁边的人低低说了几句，那人得令，正色向桅杆上猖狂得不行的灰鸦连飞三箭，穿透它漆黑的羽毛，而桅杆之下立刻有两人兜着张密网，接住受惊吓滚落的灰鸦。
灰鸦在网中挣扎，不时用它怪异的腔调吐出几个旧词，被人拖着经过许小姐时，她圈起两根手指，对着它露出网洞的黑脑袋上梆梆弹了下。
“等会儿再来教训你！”她挥手示意将它带下去，转而面向褚英，“把她绑紧了！”此令一下，便有四人上前，在褚英身上检视一番，确定未藏武器，才各自牵着粗绳一端，牢牢实实地将她捆住。
褚英由得这些人捉着她的手脚，像打包个遭人嫌弃的物件，这里敲一敲，那里点一点。她半点不抵抗，安静站在那里，直到有人踹她的膝盖，冷声道：“跪下！”
褚英戏谑道：“受我跪拜的人如今坟头草都齐人高了，你快去交代好你的身后之事，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啊。”那人恼怒，扬起掌要劈下，被许小姐呵住：“张石头，别把你行事那套风气带到船上来！”
那汉子人如其名，长着张方阔的石头脸，面皮紧绷，两只眼睛又利又毒，像他手里那把弩箭，非见血不可。他当众被驳了面子，不快道：“小丫头，你教我做事？”
许小姐道：“你登船前怎么说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觉得自己换了身衣裳，从前的事情就一刀两断烟消云散了，你手底下有多少冤死的无辜百姓，我可都替你记着呢！”他沉下脸，道：“许小姐，你这话说的过分了！”
她道：“我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了，不像你从前认识的那些人物，嘴上仁义礼智信，做出的事却件件与之相悖。我说话虽然难听，可从不掺假，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倒讲讲你的道理，能不能反驳了我。”
他拉下脸，又手一松，将捆成粽子的褚英往她那里一推，道：“好，好，好！你是从里到外都清清白白的人，像我这般恶人不洗清自己的脖子，主动伸到你面前砍两刀，你是永远不会相信我！”
他指着褚英道：“你怕我对她做什么？暗地里下毒？既然你这样防备我，眼里容不下我分毫，不如趁早和城主讲明，就该把我张势头扔海里去喂鱼！”许小姐上前几步，站到褚英身旁，道：“你别怪外抹角说城主偏袒，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又怎么样！”
这两人当众争吵，许小姐音量不比他小多少，船上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却无一个站出来讲和的。张石头阴沉眼睛环视一圈，将弩箭抛到书生怀里，凉凉道：“我知道你们都鄙夷我，瞧不起我，城主允我上船，你们一个个都万般不愿……你们不去找城主，我自己去！我再贪生怕死，脸皮也没厚到这个地步！”
说罢，他目不斜视，径自从人群里走开了。书生抱着弩，为难地叹了叹气，对许小姐道：“这下好了，又要惹得城主不悦了。”许小姐看着远去的背影，撇嘴做了丑脸，阴阳道：“就知道告状，有本事跟我正大光明打一架，懦夫！”
书生道：“你一女子，他哪儿好意思跟你动手。”她道：“女子怎么了？我武功不比他差，他要是因为这个不跟我打，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丢他面儿！”书生嗫嚅道：“我不是这意思……”她眼一瞟：“那你什么意思？”
书生道：“我……”他才吐出一个音，便被她截断：“你什么你，我才懒得和你争辩，让让，我要做正事儿了。”书生怏怏地退开，许小姐扯过褚英身上的绳子，对她道：“你老实一些，敢耍小聪明我把你丢海里找不着尸体！”
她手上颇有几分力道，褚英被她半拉半拽地带到船身的最前，稍不留神滑个半步，便要从高高的楼船坠入海。褚英面向落日，她眼风扫了扫身后，道：“我还不够安静吗，剑也扔了，人也让你们绑住了……”她微笑道：“你们这群人真有意思，行事独特，与我从前见过的那些海寇相比，倒是很不一样。”
许小姐道：“你觉得我们是海寇？”褚英道：“哦，难道不是？”许小姐矢口否认，攒紧眉道：“是我在问你，你哪儿有那么多是不是！”她说着，将褚英向外一耸，将人上半身歪斜着悬在楼船之外：“听明白了吗？”
褚英半是要往下坠落，又被许小姐紧紧攥住了粗绳。她侧过头，掠眼船上列了几排，不肯离去的男女，他们眼中满是警惕，仍将弩箭对准了她。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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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明白了，明白了。”
许小姐面露笑意，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道：“说吧，哪个派你来的？”褚英惊讶地啊了声，道：“我不知道呀！”许小姐厉声道：“哼，那就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褚英又惊讶道：“我不知道呀！”
“装傻是吧？”许小姐三步并作两步，拎起褚英，将她整个放在了船外，“再问一次，你是来干什么的？”
褚英脚下无立足处，全身所能依托的唯有许小姐一条束着黑带的细胳膊。她足尖点一点，那只细胳膊便微不可察地跟着晃一晃。再看许小姐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随时要甩下她这个便宜货的模样。
褚英翘了翘嘴角，随即压了下去，换上一张苦脸道：“我、我就是来走亲戚的，你问谁派我来的，我怎么回答？”她道：“那你这走的真远，都跑海里来了，你那亲戚是属鳖还是属鱼的？”
褚英继续惨兮兮道：“我是蘅山山脚下逃难来的，天上破了个窟窿，直往外哗哗泄水，眼看着没粮食要饿死，我就找了条破船，一路划着想去投奔亲戚。”她眼角挤出两滴泪：“不知怎么的，船忽然翻了，我再爬起身，就到了海里，被你们捞起来了。”
许小姐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没一个字是合情合理的：“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像话吗？”褚英抽了两口冷气，道：“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让我交代清楚，我只有这些可交代了。”
斜照的太阳明晃晃闪着褚英的眼，自打她上船起，云是那片云，海是这片海，按理说天色将暗，光线将逐渐黯淡了，可除了这艘宏丽的楼船，周遭一切仿佛被焊劳在了远处，不见半点变化。
褚英眼前一晃，一道骇人的长疤撞进眼里。许小姐将她拎了回来，稳稳当当放在自个儿面前，皮笑肉不笑道：“那只死乌鸦呢？你带它来的？”褚英道：“或许它也和我一样迷路了，在我的小船上歇脚，等着人救呢。”她问道：“它是你养的？”
许小姐扯扯一边嘴角：“我可养不出那样的蠢物。”她上下扫视褚英，见后者一脸茫然神色，忍不住道：“不过那只鸦看着也比你聪明几分。”说罢，许小姐朝旁人挥手道：“把她松绑。”
褚英面上一喜，又听得她道：“换上更牢固的绳子。”褚英挣扎道：“许小姐，你何苦为难我？我人瞧着笨了点，可我身手还是不错的，你看哪个不顺眼，我帮你偷偷清理掉。”
许小姐正要走，听此停下步嘲笑道：“身手不错如何能被这几根绳子束缚住？”拿过褚英扔在地上的佩剑，随意看过几眼，道：“你这把裸剑看着好粗糙，我从前在家仆身上倒看过类似的，他胸无点墨，买柄剑玩一玩，充当门面。”
许小姐将剑置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不顺眼的人我自己解决，不需要你偷偷摸摸帮我做什么。”说罢，再无耐心，便开步离开了。
褚英依言照做，将手举过头顶，好商好量道：“有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何必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闭嘴！”一脸侧横了条唬人疤痕的女子捡起地上的剑，打断褚英的话，“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讲废话！”她铜弩向上偏了偏，一只箭矢嗖地蹿了出去，擦着褚英的耳廓钉在身后一木箱上，眼风扫过几眼，箭矢已没入过半，露出一小截箭雨。
“死乌鸦，滚下来！”她凶神恶煞道。一直蹲在褚英头顶装木头的灰鸦嘎了两声，反身往桅杆上飞去，两爪钩住打了死结的绳，开口即骂道：“龟孙！撮鸟！混账！”
长着疤痕的女子不怒反笑，手指对着它点了一点：“死乌鸦，偷偷学我们的说话，你敢不敢飞回去对你主子再学一遍，看是你嘴巴快还是他刀快！”灰鸦仗着自己飞得高，气焰嚣张道：“龟孙！撮鸟！混账！小人！逃跑的胆小鬼，羞不羞，羞不羞！”
那女子拍掌喝道：“好！又是哪里学来的新词，赶明儿我教你一篇文章，你背住了回去念给那个老王八听！”她正讲在兴头上，队列中走出一个面目清秀的书生，对那女子道：“许小姐，不要再逗那只乌鸦了，城主叫你快做正经事。”
褚英见那长横疤的女子面上一窘，拧身对旁边的人低低说了几句，那人得令，正色向桅杆上猖狂得不行的灰鸦连飞三箭，穿透它漆黑的羽毛，而桅杆之下立刻有两人兜着张密网，接住受惊吓滚落的灰鸦。
灰鸦在网中挣扎，不时用它怪异的腔调吐出几个旧词，被人拖着经过许小姐时，她圈起两根手指，对着它露出网洞的黑脑袋上梆梆弹了下。
“等会儿再来教训你！”她挥手示意将它带下去，转而面向褚英，“把她绑紧了！”此令一下，便有四人上前，在褚英身上检视一番，确定未藏武器，才各自牵着粗绳一端，牢牢实实地将她捆住。
褚英由得这些人捉着她的手脚，像打包个遭人嫌弃的物件，这里敲一敲，那里点一点。她半点不抵抗，安静站在那里，直到有人踹她的膝盖，冷声道：“跪下！”
褚英戏谑道：“受我跪拜的人如今坟头草都齐人高了，你快去交代好你的身后之事，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啊。”那人恼怒，扬起掌要劈下，被许小姐呵住：“张石头，别把你行事那套风气带到船上来！”
那汉子人如其名，长着张方阔的石头脸，面皮紧绷，两只眼睛又利又毒，像他手里那把弩箭，非见血不可。他当众被驳了面子，不快道：“小丫头，你教我做事？”
许小姐道：“你登船前怎么说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觉得自己换了身衣裳，从前的事情就一刀两断烟消云散了，你手底下有多少冤死的无辜百姓，我可都替你记着呢！”他沉下脸，道：“许小姐，你这话说的过分了！”
她道：“我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了，不像你从前认识的那些人物，嘴上仁义礼智信，做出的事却件件与之相悖。我说话虽然难听，可从不掺假，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倒讲讲你的道理，能不能反驳了我。”
他拉下脸，又手一松，将捆成粽子的褚英往她那里一推，道：“好，好，好！你是从里到外都清清白白的人，像我这般恶人不洗清自己的脖子，主动伸到你面前砍两刀，你是永远不会相信我！”
他指着褚英道：“你怕我对她做什么？暗地里下毒？既然你这样防备我，眼里容不下我分毫，不如趁早和城主讲明，就该把我张势头扔海里去喂鱼！”许小姐上前几步，站到褚英身旁，道：“你别怪外抹角说城主偏袒，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又怎么样！”
这两人当众争吵，许小姐音量不比他小多少，船上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却无一个站出来讲和的。张石头阴沉眼睛环视一圈，将弩箭抛到书生怀里，凉凉道：“我知道你们都鄙夷我，瞧不起我，城主允我上船，你们一个个都万般不愿……你们不去找城主，我自己去！我再贪生怕死，脸皮也没厚到这个地步！”
说罢，他目不斜视，径自从人群里走开了。书生抱着弩，为难地叹了叹气，对许小姐道：“这下好了，又要惹得城主不悦了。”许小姐看着远去的背影，撇嘴做了丑脸，阴阳道：“就知道告状，有本事跟我正大光明打一架，懦夫！”
书生道：“你一女子，他哪儿好意思跟你动手。”她道：“女子怎么了？我武功不比他差，他要是因为这个不跟我打，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丢他面儿！”书生嗫嚅道：“我不是这意思……”她眼一瞟：“那你什么意思？”
书生道：“我……”他才吐出一个音，便被她截断：“你什么你，我才懒得和你争辩，让让，我要做正事儿了。”书生怏怏地退开，许小姐扯过褚英身上的绳子，对她道：“你老实一些，敢耍小聪明我把你丢海里找不着尸体！”
她手上颇有几分力道，褚英被她半拉半拽地带到船身的最前，稍不留神滑个半步，便要从高高的楼船坠入海。褚英面向落日，她眼风扫了扫身后，道：“我还不够安静吗，剑也扔了，人也让你们绑住了……”她微笑道：“你们这群人真有意思，行事独特，与我从前见过的那些海寇相比，倒是很不一样。”
许小姐道：“你觉得我们是海寇？”褚英道：“哦，难道不是？”许小姐矢口否认，攒紧眉道：“是我在问你，你哪儿有那么多是不是！”她说着，将褚英向外一耸，将人上半身歪斜着悬在楼船之外：“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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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傻是吧？”许小姐三步并作两步，拎起褚英，将她整个放在了船外，“再问一次，你是来干什么的？”
褚英脚下无立足处，全身所能依托的唯有许小姐一条束着黑带的细胳膊。她足尖点一点，那只细胳膊便微不可察地跟着晃一晃。再看许小姐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随时要甩下她这个便宜货的模样。
褚英翘了翘嘴角，随即压了下去，换上一张苦脸道：“我、我就是来走亲戚的，你问谁派我来的，我怎么回答？”她道：“那你这走的真远，都跑海里来了，你那亲戚是属鳖还是属鱼的？”
褚英继续惨兮兮道：“我是蘅山山脚下逃难来的，天上破了个窟窿，直往外哗哗泄水，眼看着没粮食要饿死，我就找了条破船，一路划着想去投奔亲戚。”她眼角挤出两滴泪：“不知怎么的，船忽然翻了，我再爬起身，就到了海里，被你们捞起来了。”
许小姐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没一个字是合情合理的：“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像话吗？”褚英抽了两口冷气，道：“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让我交代清楚，我只有这些可交代了。”
斜照的太阳明晃晃闪着褚英的眼，自打她上船起，云是那片云，海是这片海，按理说天色将暗，光线将逐渐黯淡了，可除了这艘宏丽的楼船，周遭一切仿佛被焊劳在了远处，不见半点变化。
褚英眼前一晃，一道骇人的长疤撞进眼里。许小姐将她拎了回来，稳稳当当放在自个儿面前，皮笑肉不笑道：“那只死乌鸦呢？你带它来的？”褚英道：“或许它也和我一样迷路了，在我的小船上歇脚，等着人救呢。”她问道：“它是你养的？”
许小姐扯扯一边嘴角：“我可养不出那样的蠢物。”她上下扫视褚英，见后者一脸茫然神色，忍不住道：“不过那只鸦看着也比你聪明几分。”说罢，许小姐朝旁人挥手道：“把她松绑。”
褚英面上一喜，又听得她道：“换上更牢固的绳子。”褚英挣扎道：“许小姐，你何苦为难我？我人瞧着笨了点，可我身手还是不错的，你看哪个不顺眼，我帮你偷偷清理掉。”
许小姐正要走，听此停下步嘲笑道：“身手不错如何能被这几根绳子束缚住？”拿过褚英扔在地上的佩剑，随意看过几眼，道：“你这把裸剑看着好粗糙，我从前在家仆身上倒看过类似的，他胸无点墨，买柄剑玩一玩，充当门面。”
许小姐将剑置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不顺眼的人我自己解决，不需要你偷偷摸摸帮我做什么。”说罢，再无耐心，便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