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小人儿慢慢长成了大人,不再需要费力抱着那柄长剑来回跑,而是将它背在身后。小人儿最爱到她的宫殿中玩耍,那里总会备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她清晨梳洗完毕,对着黄铜梨花镜插上一支珠钗,细细描摹额上的花钿,涂上鲜红的胭脂,拧身问身后的小宫女:“郡主今日来了没有?”小宫女摇头道:“郡主练剑去了,晚一些才会来。”


她就拿着一柄芙蓉花面的团扇,端端地坐在榻上,闻着错金博山炉中的灵犀香。庭院深深,她面前那扇花纹繁复的窗子半开,或许又是一个阴天,打下的一小扇阳光被窗格子滤过,像细密的沙子铺在她脚下。她又问小宫女:“郡主今日来了没有?”小宫女摇头道:“郡主去找太子殿下他们了,晚一些才会来。”


她怠声应和,脚下的沙子随着日头渐渐褪去,鼻间再好闻的香也腻了,她的两只眼睛无处安放,这边瞧一瞧,那边望一望,是万年不变的乌木案,琉璃瓦。她竖起团扇,躲在阴影后打了个呵欠,觑了眼立在身侧的小宫女,已经眯着眼悄悄睡着了。


郡主便在这时候进来,踮脚接近那睡着的小宫女,趴在肩上发出一声怪叫。小宫女惊得摔在地上,眼里含水雾,郡主见了却捧腹大笑。


她朝郡主招招手,掏出手绢擦了郡主额头的汗水,让出身旁的空间。郡主总爱软着声音先唤她一句奚夫人。奚夫人这样的好,奚夫人那样的好,总之奚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她露出浅浅的笑,让郡主侧躺着,头枕在她的膝上。郡主有一头秀丽的乌发,她一边抚着细软的发丝,一边摩挲着郡主的脸颊:“你去找敏毓他们了?好玩儿吗?”


郡主弯着眼睛笑:“我们今天出宫玩儿去了,姑父要建一支长风军,要找许多新人。我去见见其中是否有我们未来的中郎将。”她问:“见到了吗?”郡主道:“中郎将没有,却是让我见到了一个小乞丐。”


她问:“什么样的小乞丐能让你记住?”郡主坐起了身,解下背上的剑,让她瞧见了剑身上残留的血迹。郡主道:“他用我的剑伤了敏毓。”郡主的眼睛放出光。她听着眼前的已不算小的小人儿讲这乞丐如何受欺凌,如何隐忍不发,又如何拔了剑刺伤敏毓。


她仍然浅浅笑着,那柄团扇轻轻摇曳,脚下的细沙已褪到窗前,又是一日过去了。


后来有一天,适逢郢城中最尊贵之人的寿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在堆作小山的寿礼之中,她看见了一对独一无二的龙角。她趁夜进了宝殿,龙角赫然立于其中。人主威名远播,又有仙君相助,殿中的守卫都离岗前去庆祝,居然无人看守这对龙角。


额上的花钿似乎有些发烫,她抚着心口,鬼使神差一般用手去触碰那对龙角,接着她便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她听到儿时玩伴的呼唤,屋外鸟叫虫鸣,她抬眼,巍峨宫殿之中,轰然生长出一棵葱郁的老树,老树枝杈栖着几只鸟,她举起手,手边却没有了弹弓。


翌日,宴会之上传来消息,宝殿中的龙角不见了。然而君臣尚未来得及惊诧,小山堆的寿礼之中冲出了一只赤色的烈鸟,献上烈鸟的太子敏毓见状大惊失色,提剑上前护卫,可烈鸟来势汹汹,直奔着她而来。


她心中茫然,停在原处忘记了逃跑。那只烈鸟突然胀大百倍有余,欲张嘴将她吞食进肚。她闭上眼睛,却见到郡主离开座位,飞身护到她的身前。这样一来,太子敏毓献上的寿礼可闯下大祸——它把郡主和奚夫人给吃了。


她在大鸟的肚中翻滚,外面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屏障无法传递进来。最后她跌落在一片宽敞的柔软之地,郡主已抱着长剑坐在那里等着了。郡主道:“这鸟喜欢吃长虫。”她轻声应了一句。


郡主又道:“这鸟蠢笨,不知天高地厚,捉住它时它在溟泽翻滚,想要吃下一条小龙。”她仍轻声应了一句。郡主唤了声奚夫人,凑到她身旁,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郡主道:“我猜你昨夜一定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她轻声道:“我昨夜梦到了诸陵,我想打老树上的鸟,可手中没有弹弓。”


郡主惊讶她小时候打鸟,乐不可支。接着上空传来阵响动,鸟身摇晃,使她二人站不稳,左右撞在它温软的肚腹。郡主道:“这是一只神鸟,该是天上仙君的坐骑,我想仙君一定是嫌弃它愚不可及,才将它抛了下来。”


神鸟日行万里,载着她们飞了一天一夜,不知是否飞离了人间国,要往天外天去。愚不可及的鸟仍十分饥饿,它吞下两了小人,又吞进了一颗蛋。郡主抱着那颗半人之高的蛋,惊呼道:“真是一只傻鸟,它吞的这颗是龙蛋!”


看来神鸟日行万里,仍然没有飞离人间国。它在溟泽吃过苦头,记得不能再去,于是便到了诸陵。诸陵有座长生殿,殿中有个华筵池。华筵池终年暖春无冬,池下犹如千年寒冰,锁着三条衔烛的赤龙。


郡主将龙蛋交给她,提剑起身,唯恐再耽误下去,这只傻鸟不知要将她们带往何处。龙蛋并不重,她稍用几分力便拖住了,一只手拍在蛋壳上,温声哄道:“乖,乖,不怕,我们有天底下最厉害的郡主在,她会带我们出去。”


郡主使剑,可剑刺不动它坚硬的腹,只好用术法,郡主丢出水球、火球、雷电球,烁着荧光的球顺着它腹腔内壁慢慢滚落消失。郡主叹息,可仍然要试。最后便借着长剑往上攀爬,一步一步攀到它的嘴边,撬动不开。


郡主坐在它嘴里冥思苦想,再丢一个球吧,丢一个臭球,味道大抵和炎夏时无人治理的水渠一般。郡主叮嘱她和那颗蛋掩住口鼻,在烈鸟的腹中接连扔了五个名副其实的臭球。


她抱着温热的龙蛋,感到脚下越发颠簸,一股劲力将她托了出来。她在头晕目眩之后抬起脸,望见了湛蓝的天,还有一棵生长茂盛的老树。郡主捡起不慎滚落在地的龙蛋,惊诧道:“这只傻鸟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她正在发呆,闻言愣愣地转过头,见那只烈鸟缩到两个巴掌大小,奄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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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卧在地上,嘴中吐着清水。郡主蹲在它旁边,揪住它的尾上几根翎,朝左转一圈,朝右转一圈,凶神恶煞地扇了它几记巴掌。


郡主招呼她到这边来,于是两人半蹲在那烈鸟身前,你一下我一下,拔光了它半个身子的羽毛。郡主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好啦,你是一只乖乖的秃毛走地鸡,今后可不要乱吃东西。”


这天已是黄昏,太阳铺下的沙子被她踩在脚下,她和郡主走过华盖的老树,走过郡守府,走累了,便找到长生殿。郡主领她到了华筵池,握拳在池面砸出水花。


水中走出三个白发的年轻人,见到郡主万分惊喜,眼神往下移一寸,见到郡主怀中的龙蛋万分惊吓,这一惊吓,便有块状的鳞片从他们的颈脖迅速地往上蔓延。


郡主绕道他们身后嚷嚷:“不得了,天麟师已经开始长鳞片了,你们的尾巴呢,快让我瞧瞧你们的尾巴。”三个天麟师捉迷藏一般躲避郡主的窥探,嚷嚷回去:“没有尾巴,哪有那么快长尾巴!你快别转了!”


她十分疲倦,抱着龙蛋在池边休息,弯腰舀了一掌的水去清洗壳上的脏污。几滴水珠顺着光洁的弧面滑落。可走过弧面的一半,忽然消失隐摸。她怔住,随之惊道:“蛋壳破了……”


这四个字尚未说完,余下音节卡在喉咙中,只见裂纹好似枯树的枝干,迅速覆满了蛋壳表面,稍有些钝的角破壳而出,接着一只手抓破壳下薄膜,挣扎扭动着出来了。她手中忘记了动作,瞪大了眼,和刚从壳中爬出小龙女呆呆对视。


小龙女被新鲜的空气呛住,腿脚尚不灵敏,左腿绊右腿,扑通一下,整个摔在了她的怀里。三个天麟师围上前,唱戏一般嚎叫:“她生在华筵池外,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她轻轻摸着龙女头上的小角,不解道:“生在华筵池外会怎样?”其中一个天麟师从那唱戏的队伍中脱离出来,为她解惑:“华筵池底有仙君设下的封印,困着三条恶龙和两个恶蛋,如今这一个恶蛋生在华筵池外,恐怕封印对她的效果要大打折扣。真人派我们来看守好华筵池,出了此事我们难逃干系。”


这位天麟师越说越愤慨,愤愤然奔到那吐着清水的烈鸟边,一把揪下它三根长翎,道:“都是这秃鸡!都是这秃鸡!飞到华筵池底下和老三打架,打不赢就偷走龙蛋,都是这秃鸡惹下的祸!”


郡主从他手中夺过另一边毛也快要掉光的烈鸟,大声密谋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向真人告状,你们也假装此事从未发生。”天麟师仍惴惴不安:“若真人问起来了呢?”郡主道:“你应当一脸茫然。”天麟师道:“若真人追问我等呢?”郡主道:“你应当一脸惊讶。”


因此恶蛋转交给了天麟师,她和郡主踩着老树的阴影,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郡守府。明月清亮,郡主稍一思索,对她道:“我不想进去。”她摇头:“我也不想进去。”


两人沿着老树的阴影踩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决定在树上过完诸陵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