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方士嘴里念着祝词,花车前彩旗飘扬。


褚英给他又密又紧的祝词念到头昏脑胀,飞落到路旁一棵榕树枝头,展翼向地上俯冲,榕树枝被搅得晃动,雀已不见,而树下缓缓走出个戴帷帽的怪人。


方大人在人多处要低调许多,见此景,虚着声音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这位新郡守却偏爱求仙问道。”


路两侧站满了灰头土脸的百姓,有女人在身后背着草编的篓子,幼童攀在篓子中,瞪着对大眼,炯炯地望着女人肩前的神像。十余尊莲花台之上的神像,借由花车雕的精美滚轮,徐徐行进着。


灵山神女……


人群跪倒一片,满目皆低伏着的黑白色的发顶,念唱神女保佑。


褚英不由道:“神女若有灵,怎么忍心见到这样情景。可见这位却不是什么好心的神女。”方大人内有深意道:“你可知这位神女是何方神圣?”她微微一笑:“自古文人便爱凭空捏造出神灵,若每个叫得上名号都在天上快活,恐怕神仙比天上星还要多了。”


方大人道:“哦?那在你看来,这灵山神女也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了。”褚英道:“我姑父喜爱设坛祭天,百位号仙家都受过他老人家两柱香。灵山神女这名号,我却是闻所未闻。”


帷帽垂下一层薄薄的轻纱,褚英拥挤在人群中,音量又小,想来是无人听得清有个怪人在此自说自话。她正待方大人如何解释,身侧忽然传来一清亮声音:“灵山确实未曾出过这样一位神女。”


褚英侧目,见一美少年,玉冠珠履,仪貌详华。他也朝褚英望来,似出露一个笑:“前朝流传一志怪小说,其中便有位神女,唤作莲婴,自灵山降世,一路降妖除魔,为人们做了许多好事。”


褚英却拧起眉,道:“……莲婴?请问这志怪小说里她是如何降妖除魔,又降了哪些妖,除了哪些魔?”那少年沉吟片刻,似乎仔细回忆着:“书中说,神女从灵山提了柄青风剑,先是从兔子精嘴下救出一对少年夫妇,之后又从黑熊精的洞中找到一对中年夫妇,而晚间休息时,发现夜宿的村户竟是一对垂垂老矣的夫妇,而两人受神女感召,从此便自愿化作她的左右护法。”


她向神女像座前望去,确有一对红喙白鹤静立。褚英心中却越发飘忽,音调都怪异起来:“暂且不论书中为何写这神女救的都是夫妻……我倒好奇写成这本志怪小说的是何方神圣?”那少年答她道:“坊间传闻,写这书的,正是前朝悼太子。”说及悼太子这几个词,却有几分隐晦之意。


前朝太炎,享悼这一谥号的,唯有褚英之表兄敏毓一人。


她正欲说话,花车之上的方士遥遥撒下一掌白灰,白灰散至空中无比晶亮,触到神女像的发丝,那乌黑的发便如谷中瀑布,山涧溪流,荧荧地淌了下来。莲台上的灵山神女身披华服,足尖轻点白鹤翅羽,轻盈飘在风中。


她眉眼浅笑,宽大袖袍挥舞之间,竟是有无数花瓣从高高的天宇洒落。临街伏跪的百姓们伸出手去接那花,各色的瓣子触碰到人的身躯,触碰到地面,又化作星星点点的光,一时间,喧闹拥挤的街上满目秀丽的花,鼻尖充盈着沁人的香。


身侧少年忽伸出手,落在褚英帷帽沿边:“借花献佛。”他掌中躺着一朵重瓣的花朵,触到他的手心却不见化,反而开的潋滟。褚英一向爱花草,立时便要欢心去接,右手露出个指尖,又细又灰,好似野兽的爪,便猛然顿了一顿。


那花在他手心开的实在好,这会儿功夫,又多出了几朵。他掌中托着许多美丽的颜色,往前又送了一送。褚英心动,伸出两只手将那些花一股搂回自己这处,隔着轻纱也能闻到淡香。这花在她手中多也多停留了片刻,倏忽飞作漫天的荧光,洒落周身。


那少年见她接过花,已显出不胜愉悦之情,此刻仍是隔着轻纱望她,望了许久,挪开视线,道:“人们说悼太子敏毓是无比爱慕阳兮郡主,这才在志怪小说中将她化名写作灵山神女,叫后世之人都景仰她,爱她。”


褚英道:“可我却听说敏毓对她并不讲什么情义,况且莲英这个化名,也不是他想出的。”少年便问:“是吗?那这又是何人所想。”


“这是……”褚英欲脱口而出一姓名,忽止住,道,“那人后世之名和阳兮郡主一般,都恶劣至极,还是不说为妙,免得让这位灵山神女又多出些不干净的身世。”


那少年良久不言语,褚英以为他早已离开时,悠悠传来句他的问:“恶劣至极?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褚英心想这人问的有些怪异,但见他神情有些怏怏,自忖是哪个喜爱听故事的清贵公子,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略想了想,便道:“时时存可死之心,却从不行求生之事,我看不懂他。”


说罢转身,却发现他已不见了踪迹。满街飘扬的花,唱和的百姓,翩然的神女悲悯地俯视炼狱人间。


花车上方士巡过几圈,便要退场。前方人头攒动,忽起了阵骚乱,只听得一人粗声道:“郡守有令,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能离开!”说着便有列身披兵甲的护卫破开人群,鱼贯而入。


兵卒之中,簇拥着两身穿官服之人。方士从花车上跃下,连忙迎上前,几人拥在一处耳语片刻,方士从袖中摸出一玉盘,盘上悬着细细的指针,其中红衣那位上前拨动指针,几人视线随它摆动,摇摇晃晃地定在了某处。


百姓惊哗,不敢发声。三人领了两列精兵,游蛇一般将那处密不透风地圈住。着红衣官服之人伸手一指,点向圈中的中心,一披着帷帽的怪人。


褚英退到老榕树下,摆出并不端正的站姿,朝红官服摆手,大声道:“大人,几天未见,你果然到了衍州!”他站在方士身后,不肯向前,怒声道:“我与郡守昨日便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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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老怪物要到诸陵郡来,今日你休想再逃走!”


这红官服里裹着的,正是那晚雨夜,给褚英杀了同伴的黑衣武士,如今到了衍州,确如他当日所言,领兵来捉她了。


褚英将帷帽一掀,露出张遍布疤痕的脸,道:“哪个有如此神通,连我到了何处都能测算,快引荐我认识一番!”她轻步游走,步履生风,说到“引荐”二字时已立身站在了方士背后。


她轻拍下方士的肩,道:“你手里的罗盘是怎样用的,便是它能料事如神?你是那位厉害的真人,对不对?”方士听这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两眼皮猛跳,又是引得褚英一阵哈哈大笑:“怎有如此胆小的真人,我方才见你在花车之上仪态万方,好不美丽,不若我将这顶帽子送给你,你去当那灵山神女!”


说罢,褚英便将手中帷帽一翻,扣在了他的头上,方士欲挣开,却连轻纱也甩不动。他造捉弄,气急败坏,从袖中连连掏出一沓黄符纸,往褚英身上甩去。


褚英见状,一把捞过轻轻飘扬的符纸,面色不改,却反手将它们贴在了那穿着官服的二人身后。红衣服的先跳起脚来,骂道:“孽畜,还不快快伏法!”他两指去摸肩上的符,却给烫起滚红一片。


围在几人周边的护卫立时便横起刀戟,慢慢缩小圈子。褚英仍是不动,忽朝那一直未开口的紫衣郡官道:“你便是新上任的郡守大人?”郡守朝她拱手道:“正是在下。”他面貌平平无奇,自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褚英道:“我初入此地,你该大摆筵席招待我这位客人,怎么兵刃相见,弄的这样难看?”郡守道:“小小诸陵郡物资乏匮,容不下你这一尊大佛,况且还有几件前事需要仔细断一断,也请你放下刀剑,免得到时误伤无辜。”


此时她只要挪动一步,便要触到锋利的尖刃。褚英卸了腰间的剑,握在手里,道:“郡守未免太信不过我,我既要动手,连颗花花草草也是爱护得紧,又怎会伤及无辜?”


她吐出最后一个字,身躯忽模糊起来,一缕细细的烟自她脚底攀升,紧密地裹着她。下一瞬,一只雀从雾里冲出,朝紫衣郡守去。


又一柄细剑在空中闪出,往那郡守脸上划了一道,渗出几滴血珠。褚英在他面前显出身形,抛下句话:“一份薄礼,免得郡守大人日后再见不记得我。”说罢,化成雀往外飞蹿而出。


街上百姓见状,登时便嚷叫起来:“怪物!有怪物啊!”众人如流水般四散而去,将花车队伍冲散了形。兵卒亦惶惶地围在方士与另两位身边,稀里糊涂。


褚英隐在巷中观看,那方大人终于忍不住,道:“做事不做全,徒留祸患!这下可好,他已知晓了你的存在,如何轻易再近他的身,杀他为我报仇!”


她不搭腔,双目凝神,不错眼珠地望着郡守腰下坠的一块玉珏,似有些恍惚了:“他如何得来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