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密探红山朝阳

第142章 险入敌营困厄多】

山风裹挟着松针的苦涩气息,祁梦蝶第三次按住被荆棘勾住的旗袍下摆。

月光穿过云隙落在周云帆肩头,他别在领口的鎏金茶夹随着步伐轻晃,在军装呢料上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是散落在夜色里的星子。

“停。”刘侦察兵突然半跪在地,枯枝在他掌心碾成齑粉。

三十步开外的腐叶堆里,半截生锈铁丝正泛着幽蓝冷光。

王爆破手啐了口唾沫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泥土就被周云帆攥住手腕:“别碰,是德国s型跳雷。”

祁梦蝶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训练营见过的模拟装置——这种地雷触发后能弹至腰际,钢珠碎片足以掀翻整支小队。

山道狭窄得仅容侧身而过,右侧峭壁上的夜枭发出凄厉啼叫,惊落几块碎石滚进深不见底的峡谷。

“用石墨粉做标记。”周云帆解下怀表链子,鎏金链条垂落在腐叶上如同蜿蜒的蛇,“爆破组后撤二十……”

爆炸声撕裂了尾音。

左侧山体轰然塌陷,祁梦蝶被气浪掀得撞在岩壁上。

王爆破手骂着脏话滚进灌木丛,漫天尘土中传来叛徒士兵沙哑的笑声:“周队长还记着老套路呢?”月光照亮那人袖口的暗红锈迹——正是三小时前在渡轮上失踪的二组联络员。

“十二点钟方向!”刘侦察兵甩出匕首钉在树干上,寒光擦着叛徒耳畔掠过。

周云帆却按住想要追击的队员,茶夹尖端在地面快速勾勒:“他在故意引我们进雷区。”沾着硝烟的手指突然顿住,两道并行的车辙印在月光下泛着油光,蜿蜒着消失在东南方的乱石堆后。

祁梦蝶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车辙与记忆中某张地图重叠——那是她在总务科偷看到的货运清单背面的涂鸦。

她闭眼按住抽痛的额角,虚空中浮现出墨迹晕染的等高线:“往东南四百米有处溶洞,地下暗河能直通工厂排污口。”

周云帆的茶夹在军装第二颗铜扣上轻叩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信任暗号。

王爆破手不情不愿地拆开最后一管硝化甘油,淡黄色液体顺着石缝渗入地底:“这可比炸碉堡刺激多了。”

溶洞里的钟乳石滴着猩红铁锈,祁梦蝶的丝绸手帕浸满冰水敷在额前。

周云帆突然停下脚步,怀表链子缠住她手腕将人拽到身后。

暗河倒影里浮出成串的玻璃试剂瓶,某种化学药剂正沿着石壁缓缓流淌。

“是硝酸甘油。”他压低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麻,“贴着右侧走,别碰水面。”祁梦蝶数着心跳迈步,突然瞥见洞顶垂落的藤蔓间藏着半截电线——那分明是上周突袭军械库时见过的引爆装置。

当最后一人跃出排污口的瞬间,王爆破手甩出的打火机在空中划出橙红弧线。

地底传来的闷响震落簌簌尘土,祁梦蝶的珍珠耳坠滚进草丛,却在弯腰时僵住了动作。

三百米外的岗哨亮着诡谲的绿光,探照灯扫过的围墙上爬满带刺电网。

更可怕的是随风飘来的腥甜气息——那绝不是山间野花的味道,而是她上个月在解剖室闻过的苦杏仁酸。

“绕不过去了。”周云帆的茶夹尖挑开她掌心,在纹路间画出交叉的进攻路线。

祁梦蝶突然抓住他手腕,虎口旧伤疤擦过男人掌心的枪茧:“等等,你听。”

夜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间杂着德语咒骂。

月光照亮岗楼窗台上半盒雪茄——正是敌特指挥官最爱抽的巴西货。

周云帆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鎏金怀表链突然缠上两人交握的手:“还记得怎么扮茶叶商吗?”

祁梦蝶指尖抚过旗袍盘扣,藏在夹层里的微型相机硌得肋骨生疼。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夫君该把怀表收好了,茶庄掌柜可不会戴着军用品。”

山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岗楼顶端的狙击镜反光一闪而逝。

在周云帆解开领口鎏金茶夹的刹那,祁梦蝶用余光瞥见铁丝网后的阴影正在蠕动——那绝不是风吹草动的轨迹,而是某种金属物件折射出的冷光。

晨雾在铁丝网上凝成水珠,祁梦蝶数到第七颗时,山道上传来胶底鞋碾碎石子的响动。

周云帆按住她肩膀的力道骤然加重,透过灌木缝隙,三组巡逻兵正以诡异的折线轨迹交叉行进。

";娘的,跟蚂蚁窝似的。";王爆破手抠着指甲缝里的硝化甘油残渣,军用水壶被他捏得咔咔作响,";给老子两管炸药,保管把了望塔掀个底朝天。";

刘侦察兵突然甩出颗石子,精准打落三米外的山雀:";强攻?

就凭咱们裤腰带上这点存货?";他沾着泥灰的指节敲了敲腰间武装带,六枚雷管孤零零地吊着。

祁梦蝶注意到周云帆的鎏金茶夹在掌心转了三圈半——这是他计算风险时的习惯动作。

";爆破组左翼佯攻,侦察组带梦蝶绕后。";周云帆解下怀表链的动作让祁梦蝶心头猛跳,这是要拆解微型照相机的信号。

王爆破手却突然踹飞脚边的碎石,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冲进雾霭:";姓周的!

上回听你的差点折了半队兄弟!";

暗红的锈斑在周云帆领口蔓延,祁梦蝶认出那是溶洞里硝酸甘油腐蚀的痕迹。

男人喉结滚动着咽下反驳,鎏金茶夹突然抵住王爆破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老王的炸药省着用,待会儿要炸的可不是岗楼。";

山风卷着潮湿的腐叶味扑面而来,祁梦蝶看着周云帆从包袱里扯出件粗布短褂。

当男人沾着河泥抹脏下颌时,她默契地拔下发间银簪,将特制显影药水涂在他新冒的胡茬上。

不过半支烟功夫,佝偻着背的采药人便挂着竹篓蹒跚而出,指缝里还沾着刚掐的艾草汁。

";老总行行好。";沙哑的方言惊得祁梦蝶指尖发颤,她从未听过周云帆发出这般苍老的声音。

巡逻队长的皮靴碾碎药篓里的天麻,刺刀却突然挑起采药人乱发——寒光映出的分明是张布满沟壑的黧黑面孔。

当刺刀收回鞘的瞬间,周云帆的竹篓底突然弹出一截钢丝。

祁梦蝶看着那抹银光如毒蛇吐信,眨眼间缠住最后排两名敌兵的咽喉。

王爆破手骂了句脏话跃出掩体,接住周云帆抛来的巡逻路线图时,指节捏得泛白:";狗日的还真画成了八卦阵。";

暗红血渍在图纸上洇开,祁梦蝶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那些交错的路线与记忆中的《河洛理数》残页重叠,她沾着露水在岩石上画出卦象:";坎位空缺不是漏洞,是故意留的死亡陷阱。";周云帆的茶夹在";坤";位重重一点,鎏金尖端戳破半片枯叶:";走震宫。";

当他们踩着潮湿的苔藓摸到工厂侧门时,祁梦蝶的珍珠耳坠突然撞在锁骨上。

某种高频蜂鸣穿透鼓膜,生锈的铁门框随之震颤。

周云帆猛地将她按倒在荨麻丛里,五道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兽利爪撕破夜幕。

";不可能!";刘侦察兵咬着草茎闷哼,";咱们连只蚂蚁都没惊动......";他的尾音被骤然炸响的警报声割裂,凄厉的鸣笛惊起满山寒鸦。

祁梦蝶眼睁睁看着围墙上的机枪口调转方向,月光照亮枪身上新焊的散热片——那分明是德国最新款的mg34。

周云帆的怀表链子突然缠上她手腕,鎏金链条在掌心勒出红痕。

男人沾着硝烟味的气息喷在耳畔:";还记得总务科档案室的气窗吗?";祁梦蝶后颈寒毛直立,三个月前她正是蜷缩在那扇窄窗下,偷听到叛徒与敌特的接头暗号。

铁丝网后的阴影突然扭曲,祁梦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第三声警报响起的刹那,她看清了那抹不自然的反光——是狙击镜在追踪飘动的碎布条。

而当碎布被夜风卷上高压电网的瞬间,焦糊味里混进了她熟悉的雪茄气息。

周云帆的茶夹尖在泥地上划出撤退路线,王爆破手却突然抢过路线图撕成碎片。

纷扬的纸屑被探照灯照得雪亮,祁梦蝶刚要开口,咽喉突然被某种冰冷的铁锈味扼住——那绝不是山间的夜雾,而是她曾在解剖室嗅过十二次的氰化物挥发气息。

暗河的水声在警报间隙隐约传来,周云帆解开领口的手突然顿住。

祁梦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溶洞方向飘来几片灰烬,其中一片恰好落在她染血的旗袍下摆上,焦黑边缘还残留着半枚完整的鞋印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