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密语幽情乱心魂
鎏金牡丹的投影在货场砖墙上颤动,祁梦蝶捏着褪色的电报带,指甲几乎要掐进螺旋状的褶皱里。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倒置的摩尔斯电码并非残损——当老陈将车灯调暗三档,月光恰好把扭曲的符号投射成半朵并蒂莲,与周云帆袖扣上那枚银制花饰严丝合缝地重叠。
";茶渍盖住的数字是声东击西。";周云帆的声音擦过她耳畔,带着止血药粉的苦香。
他掌心的温度仍残留在她手背上,方才引导她按下菊纹铜键时,血珠顺着袖口金线滚落,在密码机侧面洇出两瓣暗红的花。
货场西侧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小李举着改装后的矿灯从废铁堆钻出来,灯罩上还沾着前夜枪战留下的弹孔。";祁姐!
轨道车底下藏着三组转轮密码盘!";青年雀跃的呼喊撞在生锈的集装箱上,惊飞了躲在暗处的夜枭。
祁梦蝶俯身查看时,后颈忽然落下一片温热。
周云帆用缠着绷带的拇指替她抹去汗珠,医用纱布粗糙的纹路碾过她突突跳动的血管,在皮肤上拖出半截青灰色的松香痕迹。
她数密码盘齿轮的动作慢了半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克制的轻笑。
";第七组齿槽有茶垢。";染血的指尖悬在她视线斜上方,周云帆衬衫下摆扫过她发烫的耳垂,";普洱发酵时沾染的微生物,会在月光下显影。";
老陈突然重重咳嗽,将拧开盖子的黄铜怀表抛过来。
表盘玻璃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祁梦蝶颤抖的睫毛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倒影嵌在周云帆漆黑的瞳仁里,像一尾被困在墨玉中的红鲤。
当第四个密码盘归位的脆响炸开,货场顶棚垂落的铁链突然奏起《玉簪记》的调子。
祁梦蝶望着周云帆映在密码机金属壳上的侧脸,他喉结滚动的频率与铁链震颤的工尺谱莫名合拍。
那些飘散在夜风里的金箔突然聚拢成旋涡,在她掌心凝成半枚带齿痕的银元——是三个月前周云帆从敌特保险箱取出的那枚。
";你心跳声盖过电报机了。";周云帆突然贴着她耳廓低语,硝烟味混着体温烘暖了她后颈细小的绒毛。
他屈指弹飞即将坠落的汗珠,水珠在半空折射出万千鎏金牡丹,其中一朵恰好落在她锁骨凹陷处。
小李的欢呼声在下一秒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西南角的柴油发电机突然轰鸣,三组密码盘迸发的蓝光顺着铁轨蔓延,将货场地面切割成棋盘状的发光网格。
老陈摘下眼镜狠狠擦拭,改装天线接收到的电波在夜空拼出半阙《牡丹亭》唱词,每个字都裹着普洱茶渍特有的褐金色。
";是双重镜像密码!";祁梦蝶猛地转身,发梢扫过周云帆渗血的绷带。
她抓着那枚银元按在密码机侧面的凹槽里,金属刮擦溅起的火花中有半截《玉簪记》工尺谱在燃烧,";云帆你看!
这些音符对应的摩尔斯电码......";
周云帆的掌心突然覆上她手背。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虎口,在银元边缘叩出三短两长的节奏。
当最后一个音符与铁链震颤的频率重合,货场所有照明灯同时爆出青白色电弧——褪色的电报带突然浮起荧光,螺旋状褶皱舒展成完整的并蒂莲图样。
老陈砸方向盘的声音混着小李兴奋的口哨刺破夜色。
祁梦蝶还未来得及转头,周云帆染着血气的呼吸已压上她唇角。
他指尖拈着的金箔突然变形成发卡大小,轻轻别进她散落的鬓发,";战后再教你破译这个。";暗哑的尾音淹没在突然席卷货场的穿堂风里。
暗影中,半片被铁锈腐蚀的通风管忽然发出嗡鸣。
沾着夜露的电报带在祁梦蝶指间无风自动,尚未褪尽的普洱茶数字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靛蓝色——像极了周云帆昨夜带回来的那份敌特密函上,特殊药水书写过的痕迹。
铁链震颤的余韵还未消散,通风管锈蚀的裂口突然迸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祁梦蝶指尖的银元骤然发烫,茶渍数字在月光下扭曲成靛蓝色的蛇形暗纹——就像昨夜那份密函上,被药水腐蚀出的毒蛇标记。
";趴下!";周云帆的暴喝与玻璃炸裂声同时响起。
三枚菱形飞镖擦着祁梦蝶飞扬的发梢钉进密码机,镖尾缠绕的靛蓝丝线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老陈的怀表坠地瞬间,表盖弹开的镜面将飞镖折射成十二道虚影,恰好照亮通风管里探出的漆黑枪管。
柴油机的轰鸣突然变了调。
小李拽着改装矿灯滚进铁轨凹槽,灯罩弹孔漏出的光束扫过货场顶棚,映出七个倒悬的黑影。
祁梦蝶后撤时踩到黏腻的液体,低头看见满地发光网格正被某种靛蓝色液体侵蚀——是敌特惯用的腐蚀性药水,正顺着密码盘齿轮缝隙往核心区渗透。
";保护转轮组!";老陈嘶吼着甩出改装天线,铜制支架在空中展开成伞状屏障。
三枚飞镖撞上伞面迸出火星,靛蓝药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灼烧出牡丹花状的焦痕。
祁梦蝶抓起沾着普洱茶渍的电报带扑向密码机,却发现周云帆的袖扣不知何时嵌进了转轮凹槽,银制并蒂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药水腐蚀。
子弹破空声撕开凝滞的空气。
祁梦蝶本能地蜷身翻滚,子弹擦着锁骨嵌入身后的铁皮箱,炸开的木屑在她颈侧划出血线。
她嗅到硝烟里混着熟悉的止血药粉味,抬头看见周云帆的侧脸被枪火映得忽明忽暗,他右手持枪点射通风管裂口,左手却将最后半卷绷带抛向老陈的方向。
";接着!";改装天线伞面突然倾斜,绷带精准落在小李颤抖的指尖。
青年特工手忙脚乱地将绷带缠住渗漏的药水瓶,靛蓝色液体顺着纱布纹理倒流回玻璃容器,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蛇形气泡。
祁梦蝶趁机扑到密码机前,用银元刮去袖扣表面的腐蚀层,却发现并蒂莲图案已缺失了最关键的花蕊。
货场突然陷入黑暗。
所有照明灯的青白色电弧同时熄灭,只剩柴油机苟延残喘的嗡鸣。
祁梦蝶的后背撞上温热的胸膛,周云帆带着枪茧的手掌覆住她握银元的手,子弹擦着他小臂飞过,血珠溅在转轮密码盘上,将缺失的花蕊位置染成暗红。
";数心跳。";他呼吸灼烫她耳后的绒毛,带着她手指推动第七组齿轮,";我三拍你两拍。";
铁链震颤声与枪声诡异地合拍,祁梦蝶突然想起方才嵌在他瞳仁里的红鲤倒影。
当第三组齿槽咬合声响起,柴油机残存的火花突然暴涨,将黑衣人甩出的飞镖群映成漫天金雨。
老陈的改装伞轰然炸裂。
纷飞的铜片在空中组成临时屏障,小李趁机将矿灯砸向通风管。
爆开的灯罩里飞出改装过的镁粉,刺目白光中七个黑影显出真容——为首的黑衣人面具上,毒蛇标记的瞳孔位置闪着与茶渍数字相同的靛蓝色。
";镜像陷阱!";祁梦蝶突然攥紧周云帆渗血的手腕。
密码机迸发的蓝光在地面投射出倒置的牡丹花纹,与黑衣人袖口的毒蛇刺绣重叠成完整的并蒂莲。
周云帆喉间滚出冷笑,染血的指尖突然叩击她虎口,带着她将银元狠狠按进腐蚀缺口。
金属悲鸣声刺痛耳膜。
所有飞镖的靛蓝丝线突然回缩,将黑衣人拽向发光的密码网格。
祁梦蝶被周云帆揽着腰肢旋身避开药水喷溅,余光瞥见老陈正用黄铜表盖折射月光,将最后一道光束打在转轮组缺失的花蕊位置。
";闭眼!";周云帆的掌心覆上她眼帘的刹那,密码机迸发的强光吞没了整个货场。
祁梦蝶在黑暗里听见布料撕裂声混着金属入肉的闷响,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颤抖的睫毛上——不是药水,带着止血药粉的苦涩和铁锈味。
强光消散时,七具黑衣人尸体呈北斗七星状倒伏在发光网格中。
小李瘫坐在铁轨旁喘气,改装矿灯残骸还在滋滋冒着靛蓝烟雾。
老陈的镜片碎了一半,正用染血的绷带捆紧密码机松动的齿轮。
祁梦蝶转身要找周云帆,却撞进他弥漫着硝烟味的怀抱。
";别动。";他嗓音裹着砂砾般的疲惫,掌心按住她后颈渗血的擦伤。
祁梦蝶这才发现他左肩布料被血浸透,暗红色顺着袖口金线蜿蜒而下,在满地靛蓝药水中绽开一串墨色牡丹。
远处通风管的嗡鸣突然加剧,尚未完全闭合的密码盘发出催命般的哒哒声。
老陈突然暴起砸向柴油机残骸:";还有三十秒!";
碎裂的零件中蹦出半截《牡丹亭》唱词胶片,卷着普洱茶香扫过祁梦蝶染血的衣襟。
周云帆的体温正在流失,扣住她腰肢的手臂却愈发用力。
当最后一道转轮归位的咔嗒声响起,通风管深处传来毒蛇吐信般的金属摩擦声——比先前更近,更密集,像无数靛蓝鳞片刮擦着生锈铁皮。
祁梦蝶攥着那枚齿痕银元按在心口,感受到周云帆的心跳透过染血的衬衫布料传来。
他别在她鬓角的金箔发卡突然变形成柳叶刀片,割破夜风时发出《玉簪记》的凄婉音调。
货场西南角的阴影里,数十双靛蓝色瞳孔在黑暗中次第亮起,将尚未褪尽的并蒂莲光影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