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十万菜团

510、前朝的宝藏

玉袖?资料中,张衍一最早收下的初代“朱点童子”之一?

与“小天师”钟判同辈的道门女神官?

赵都安愣了下,脑海中下意识浮现有关此人的档案。

视线再扫过对方腰间悬挂的青玉飞剑时,目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玉袖神官,久仰大名,百花村一战后,陛下回归时曾与我提及过,神官那日亦出手相助,可惜彼时情况特殊,未能当面致谢。”

玉袖淡笑了下,回以作揖礼:“赵大人客气了,不过是遵师命而已。”

赵都安面带笑容,投给尤金花母女一个“放心”的眼神,两女心领神会,当即朝客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将内堂空出来,给二人单独交谈。

“不知玉袖神官何时回京的?若本官早知道,该提早去天师府拜会才是。”赵都安做了个“请”的手势,掀开衣袍下摆,坐在了女神官对面。

这会仔细打量对方眉眼,不禁愈发惊艳。

算起来,这个玉袖与钟判乃同一代弟子,年龄也该相仿,但钟判又老又丑,这个“青玉剑”显然保养得当。

更难得是,身为修行中人,只是坐在那便有一股清新淡然气质,如滚滚红尘中一株青莲,濯而不妖。

玉袖举止自然,浅淡细长的眉毛平直:

“今日方抵达京城,钟判在百花村一战后,自行离去,我与金简、公输两个回京复命。不想入城后,便得知赵大人凯旋。”

顿了顿,她继续慢条斯理道:

“贫道常年行走在外,却也屡次听闻赵大人之名。

尤其前段时日,自云浮道回返中原,当地正阳学派亦宣讲所谓新学,我虽不懂,也知正阳先生乃当世大儒,却尊你为师;

当今圣上惊才绝艳,亦倚重与你;

传说佛门世尊都因你而显化……我师尊闲云野鹤,避世多年,却为了你亲自拟定法旨,要我等驰援。

只这些见闻,说一句当世青年一代中第一人,不为过。”

朝廷记载的档案中,不是说这个玉袖性子孤高,略带疯感,是个谁都不服的性子么……咋这样会夸人,是档案过期了,还是我遇到个假的“青玉剑”……

赵都安被这直白的称赞,吹捧的耳根发红,忙谦逊说:

“玉袖神官过奖了,外界传闻多有夸大,我一后进之学,何以当得此等评价,只是运气好罢了。”

玉袖认真地看着他,闻言若有所思:

“只是运气么,那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

赵都安表情古怪,眼神一瞥,确认内堂的大门敞开,才收回视线,委婉道:

“玉袖神官,我与陛下已订下婚约。”

唉……虽然你很好,大胆表白的举动也令人欣赏,但可惜我的心中只有贞宝,再也无法容纳下第二人……

玉袖淡而纤细的眉毛蹙起,似明白他误会了,话语毫不拖泥带水:

“贫道对赵大人没有性趣,亦没有寻找道侣的打算,赵大人想多了。”

“……”赵都安表情僵硬,勉强笑道:“哈哈,玉袖神官误会了,我不曾……”

女神官钟灵毓秀的眸子盯着他,仿佛能窥破谎言:“你有。”

“……”赵都安沉默了下,主动揭过话题:“那不知神官此来为何?”

玉袖我行我素惯了,不喜弯弯绕绕,方才的寒暄已是她忍耐极限,见赵都安询问,开门见山道:

“我想来印证,你是否有‘天地之子’的潜力。”

“天地之子?”赵都安怔了怔,没想到这个答案。

玉袖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可知,过往数千年历史上,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一惊才绝艳,超出常理之人,气运造化,绝非寻常。比如虞国开国太祖,又比如千年前西域的摩耶行者……皆可谓不世出之才,可谓‘天地之子’。”

啧,你要早来几天,我都答不上来……赵都安微微一笑,点头道:

“自然知晓,不过,神官想必是猜错了,本官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与你说的这些走南闯北的前辈,无法相比。”

哼……类似的试探,你师尊前些天已经与我说过,怀疑我是否与“牧北森林”有关,你来晚了呀……赵都安有些得意。

玉袖却摇了摇头:“你是想说,自己从未去过牧北森林,所以与这些人不同?”

“难

道不是?”赵都安笑着反问。

他现在怀疑,是老张试探了一次还不死心,派弟子又来杀个回马枪。

穿越者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玉袖没有回答这个询问,而是话题一转,问道:

“赵大人可知,我们这些师尊之前收下,出师的弟子,平素都在哪里?做什么?”

怎么提起这个……赵都安谨慎回答:

“据说,是在四方游历,既是剿灭邪神术士,维护正道,亦是感悟天道,寻找天人契机。”

玉袖轻轻颔首:“那你可知,我与钟判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这次,不等赵都安回应,玉袖主动解释:

“金简和公输修为尚浅,所以只在中原活动,三师妹和四师弟去年还在虞国,今年已出了虞国,去了疆域之外,我与钟判,更常年在边疆行走,偶尔才回返。”

赵都安心中一动,想起对方提及过云浮,好奇发问:“神官莫非常年在云浮以南,南疆西南、东南一带行走?”

虞国往南,统称南疆。

云浮挨着“大西南”,岭南挨着“大东南”。

皆是人迹罕至之地。

张衍一和海公公都曾提及,越远离人烟,越少有人探索,走的越远,修士力量被削弱的越严重,甚至会跌落为凡人。

玉袖“恩”了声:“我过去两年,都在獠人族地盘活动。既是遏制‘大腊八’神向虞国的渗透,也是压制信奉‘丧神’的白衣门等术士……除此之外,我还在追查前朝启国最后的踪迹。”

这句话信息量庞大,“大腊八”乃是獠人族供奉的异族神明,这个赵都安知道。

出于对神明力量的忌惮,以及遏制不在“朝廷正神”序列内的神明闯入虞国,导致的破坏。

虞国始终对境外那些神明严防死守,颇有种“大虞境内,神明禁行”的意味。

至于白衣门术士……在建宁府时,赵都安和女帝都遭受过这帮术士的咒杀。

这笔账,至今尚未清算。

而真正令他在意的,还是最后一句。

“启国最后的踪迹?”赵都安怔了下,身体微微前倾:“神官仔细说说?”

虞国建立之前,这片大地上,前一个王朝名为“启”,末年的年号为天狩。

天狩年,群雄逐鹿,启国败亡,覆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因时代久远,少有人提及。

玉袖解释道:

“历史记载,当年启国都城陷落,仅剩下一支最后的禁军一路败退,被各路起义军追杀,最后逃向南疆,藏入山林躲避,试图等待中原乱战后,再伺机杀出……后没了踪影,疑似陷入了瘴气内,全军覆灭。

而我天师府内藏书中有条线索,这支禁军当年溃逃时,曾将启国皇宫内一批国宝带走,其中不乏极珍贵的镇物法宝,秘籍典藏……

这六百年里,也有不少人尝试寻找,但因南疆大西南、东南两地森林广袤,毒虫猛兽,瘴气动辄横亘百里……极为难寻。

虽陆续有人找到了一些尸首,以及零散的宝物,但相较这支禁军携带的,只是沧海一粟。”

败亡之际,带着大批国宝撤军,逃入偏僻之地,凭借“天险”躲避,试图日后反攻……这剧本我听着有点熟悉……赵都安内心疯狂吐槽,好奇询问:

“就无人找到?会不会被獠人族所得?”

玉袖平淡道:

“很有可能。獠人族是最有可能获得了那批前朝国宝的势力,所以贫道这两年,也反复在那边查探,只可惜獠人族中亦高手云集,我始终不曾获得关键性进展,不过……终也并非毫无所得。”

“神官获得了什么?”赵都安心中一突,有不妙预感。

玉袖清淡的眉眼凝视着他:

“獠人族内,存在一件镇物,乃是一座祭台。只要摆上猎物,就能祈愿,窃取腊八神明力量达成愿望……贫道侥幸潜入,尝试了下。

那件镇物给予的启示,就在京城,换言之,我想要寻到前朝国宝,关键机缘,就在京师,我这次回返中原,就是为了这个。”

赵都安头大如斗,无语道:

“神官说笑了,敢问那启示可提及细节?”

“没有,”玉袖说话从不拐弯:

“我不敢与大腊八进行太深的交易,所以得到的答案很模糊。”

赵都安扶额:“那你如何认为是我?”

“直觉,”玉袖理所当然道:

“近两年,整个京城,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你。恩,还有陛下,但陛下太强大,我没有找她谈这件事的本钱。”

姑娘你说话好直接啊……一点都不演的……赵都安认真道:

“神官不怕我将这件事,汇报给陛下?”

“不怕,”玉袖语气平淡:“反正她不可能离开虞国,哪怕真对那批前朝国宝感兴趣,也大概率派你去找。”

“……”

赵都安语塞,竟无从反驳。

良久,他揉了揉眉心,苦口婆心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以我当下的状况,也没闲心和你去南疆寻宝?”

他没疯。

玉袖这等世间顶尖强者,在獠人族的地盘都鬼鬼祟祟的,自己才刚升级,没理由去打高死亡率副本。

哪怕有朝一日,真要去寻宝,也该是将云浮道“慕王”叛军覆灭。

而后率领兵强马壮的大军,压过去,确保獠人族低头,才算稳妥。

不过,能令玉袖都苦苦寻觅的前朝国宝,定然价值极大,甚至与晋级“天人”存在强相关。

赵都安迟早都要面临冲击天人的问题,他若不想用水磨工夫,耗个几十年苦修破境。

就必须寻找类似“双修”、“封禅”这种快捷手段。

这位二师姐,倒是提供了一条途径。

“贫道也没指望,你如今的修为能与贫道同行。”玉袖丝毫没有意外,语气平淡道。

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被鄙视了……赵都安脾气上来了,有种被看轻的不爽,他不服气道:

“神官觉得本官很弱么?”

玉袖是个很直接的女子。

不是情商欠缺,而是因为她懒得寒暄、人情世故,懒得弯弯绕绕,照顾他人的情绪。

她从不精神内耗。

“空有中品,实则初入世间,的确很弱。”女道士予以点评。

见赵都安笑而不语,玉袖微微扬眉:“你不服?”

旋即,她眉头舒展,自言自语,嘀嘀咕咕:

“的确,一年连升两境,不服气理所应当,既然如此,不如切磋少许,我也用与同样法力,看剑。”

欸?什么?我没答应切磋……

赵都安一怔,脑子险些没反应过来,就见玉袖腰间那条金黄色的松垮麻绳内,一柄斜斜插在腰肢上的青玉短剑倏然跃起,绕女神官一周。

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青玉飞剑便化作一抹流光,朝赵都安的袍袖削去。

快、准、狠。

然而,预想中袍袖断裂的一幕并未发生。

赵都安袖中,沉睡的金乌飞刀如猛兽般,近乎咆哮着破空而出,“叮”的一声,凶狠地将飞剑撞开。

“咦?”端坐椅中,没有任何动作的玉袖轻咦了声,略显意外。

那柄青玉飞剑在半空翻了两个跟头,稳住身形,法力灌注下,通体碧透,剑身内似有琼浆玉液流淌。

“呜!”

青玉剑再出剑。

赵都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同样端坐椅中,金乌飞刀体表一抹金芒一闪而逝。

继而,发出低沉的啸叫,如一头猛虎,扯碎空气,破开湍流,冲杀而去。

“叮叮当当!”

一时间,门扇敞开的内堂中,赵都安与玉袖面对面,各自端坐在梨花木椅中,一动不动。

而在房间中,金乌飞刀与青玉剑几乎缠绕在一起,不知碰撞了多少个回合。

“叮叮当当”的声音,如同一曲乐章,竟有些好听。

时而如战场上密集的鼓点,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如房檐下风吹过风铃的震响。

不知多少回合后,伴随赵都安一只瞳孔中少许的银色一闪而逝。

“砰”的一声。

青玉剑倒飞而出,径直甩出内堂。

玉袖怔了怔,眼神中露出诧异、茫然的神色。

这时候,内堂外,却忽然传来了女帝的声音:“好一场剑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