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所留之物
慕岁宁笑着接下，“别玩出汗了，风一吹小心着凉。”
“我知道，我再去找几个贝壳，我要送给爹爹和娘亲，还有太子殿下。”
她脸颊一红，飞快转身去了。
慕岁宁微微一愣，而后便看她细心的在海边挑选贝壳，不多时便捧了一兜回来，给爹娘的，给几个哥哥和侄女儿的，甚至巧雀和伺候她的侍女也都有。
她说着哪一块适合做首饰，哪一块可以用来装口脂，哪一块又可以跟碎玉穿在一起编在璎珞里。
“我的字写得极好，父亲说再有几年，几个兄长也比不过我，我若是男子，考个举人都不男……”
她欢喜的说着曾经，慕岁宁还好，巧雀已经听得心碎的要落泪了。
但没人戳穿。
玩了一天，吃了美味的海鲜锅，回去的路上，祁月渠靠在慕岁宁的肩上沉沉睡去，等回到别院，天色已经黑了。
慕岁宁送她下马车时，她忽然说，“爹爹给我留了一本史书。”
“嗯？”
“他说谁待我好，就将此物给谁，不能给的太早，否则我会丢了性命。”
黑暗里，祁月渠满眼是泪，轻轻颤抖着看着慕岁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
为什么不早点让我死了呢？
或许那样，母亲不会死，父亲不会误入歧途害了那么多人，祁家也不会散。
慕岁宁瞬间说不出话来，祁月渠却没叫她为难，留下藏那本史书的地点后，就安静的回去了，听下人来回话，也只说她洗漱后就睡了，好似她并未清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公主，她不会出事吧？”
“不知道。”
慕岁宁吩咐巧雀，“这几日你多去那边照看着，叫伺候的警醒些，别出事。”
到底是答应了祁墉，总不能言而无信。
吩咐罢，便立即安排人去祁月渠说的地方拿她说的史书。
至于为何是史书，难不成是因为祁墉将幕后之人的线索藏在了史书里？
祁墉奉命修史多年，进大牢前，已经将成品交给了昭明帝，昭明帝应该也让翰林院的人仔细看过没有问题才是，莫非留下的这本，内容有不同？
慕岁宁想了想，提笔给父王写了封信，请他帮忙从翰林院将祁墉编纂的那本史书借出来抄录一本。
写完信，时辰已经不早，慕岁宁算了下祁云宴按时寄信来的日子，便裹着被子睡了。
只是这梦越发不安稳。
她时常会梦到一个跟祁云宴十分相似的男人，但那人却好似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看到她，既不厌恶也无喜爱，更无惊奇，一双眼古井无波，却好似能将她看穿似的。
慕岁宁几次想要接近他，都会被一片云雾隔开。
那样的祁云宴让慕岁宁觉得恐慌。
她不是第一次做能预知的梦了，当初查莫穗穗身份时，不就梦到过身着未来服装的她么？
翌日，满头冷汗的从梦里惊醒，慕岁宁觉得口唇发干，一摸额头，竟是发烧了。
巧雀赶忙请了简术来。
简术把脉后，轻轻皱眉。
“这个情况最近不少见。”
“神医直说吧。”
“是瘴毒。”
简术也不怕她害怕，直接道，“我看过这边的地形，三面环山，海县的确是最平安的一块儿地方，不止是因为地势平坦，更是因为就算刮风起雾，瘴毒往县城扩散的也有限，但这里不一样。”
简术给她喂了颗解毒丹，开了些退烧的药叫人去煎煮，而后才低声跟慕岁宁道，“我怕继续下去，会有时疫。”
大蒜素其实不算是治疗时疫最好的药，最近已经不少人开始呕吐、拉肚子，高烧难退，这是痢疾之症。
这里不比金陵，缺医少药，更缺乏干净的下水处理系统，海边的淡水资源本就少，一但被污染，慕岁宁这半年的努力便算是白费了。
慕岁宁没想到，千防万防，百里知州他们没动手，倒是先被瘴气打倒了。
时疫不可小觑，慕岁宁也不怕暴乱，当天便开始照着金陵那一套防疫标准安排了下去。
所幸沈薇薇，罗达等人都是经历过这件事的，钱双宝又善于安抚人心，几乎没有任何暴动，老百姓们便接受了有可能会病死的事实。
甚至还有人来问，病了是不是也可以继续干活？
他们攒下了一笔钱，可家里媳妇儿刚生了，还要攒女儿的嫁妆，儿子娶妻的银子，父母的养老银子，处处要花钱呢。
慕岁宁默然。
接连病了几日，中间还高烧了，好在她总归是不缺药了，终于是好了起来。
“公主，荣福长公主也有了时疫之兆，已经暂时隔离在屋子里了，但她吵闹着非要吃肉，不然就对进去伺候的下人又抓又打，您看怎么处置好？”
巧雀问。
“由着她闹。”
慕岁宁冷着脸，“她不想叫人伺候，那就别伺候了。你告诉她，她若是想死，我不拦着，明儿起，药也不会给她送了
。”
处置完荣福，得知祁月渠一直很安静的守在屋子里后，慕岁宁这才起身准备去见简术，看看能不能想些别的法子控制这次时疫。
刚出门，钱双宝便欢喜的跑来。
“公主，海边来了一艘大船！”
……
慕岁宁的小镇出现时疫，其实已经是在百越其他上千座小镇之后了。
这里每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百姓已经麻木了，而官府只负责督促他们把病死的人拉去烧了，就不做旁的了。
苗县令很高兴，“这次她可算是要吃些苦头了。身边带了神医又怎么样，该死还不是得死？”
“不可疏忽。”
知州夫人侯氏仍是病恹恹的，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疲惫，一到夏季，她的旧疾就容易犯，整个人也是睡多醒少，此刻也只提醒到，“只要那些贱民还与她一条心，她死了这一批，总还能再招一批。”
走出门口，被太阳晃了一下。
她那张虚弱的脸上露出几许无奈来，“那些贱民，真是死也死不完。”
苗县令早知侯氏心毒，可此刻见她浑身无害的说出这句话，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