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墙头草，随风倒
“外臣等绝无不恭上国之心，一切皆被小人蛊惑。”
“外臣等国仰慕上国，不敢不恭！”
听着殿内一众藩商齐齐开口，朱标目光缓缓定格在爪哇使臣身上。
可也是接触朱标目光的一瞬，那爪哇使臣身躯一颤，忙出声道：“大皇帝明鉴，爪哇一朝也......”
不等此人说完，朱标眉头一挑语气带有几分戏谑说道：“一众使臣皆受人蒙蔽，故此达成同盟，不与我朝廷通商往来。”
“倘若爪哇使臣也言乃是受人蒙蔽，那朕还真想知道，究竟你等诸国到底是受何人蒙蔽！”
“这.....”
“大皇帝容禀！”正当爪哇使臣语塞之时，安南使臣黎恒抢先一步道：“外臣刚入驿馆，爪哇使臣便前来游说，提及不可与天朝朝廷通商往来。”
“外臣一时糊涂，受人蒙蔽，还望陛下恕罪！”
“外臣等也是一时糊涂，被爪哇使臣蒙蔽，故此犯下大错。”
还不等爪哇使臣反应过来，一时间安南等国使臣齐齐将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
看着周围那些藩国使臣表情凶狠，恶意尽显。
爪哇使臣忙抬眸看向朱标准备解释。
可就在他抬眸的一瞬间，却也是与朱标四目相对。
那不怒自威的脸上虽看不出半分杀意，可那清冷至极的眸光却俨然是在看待一个死人。
也是这一瞬间，爪哇使臣当即便也明白了过来。
究竟是谁率先提议各国联合，不与大明朝廷通商，这个问题的真相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明认为是谁筹划的此事。
或者说。
朱标压根不在乎谁是率先提议之人，朱标要的便是各国表态，要的便是今后各国毫不顾忌，与大明通商。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然要死。
不仅为了表明大明的态度，更是坐实诸国藩商不与大明朝廷贸易往来乃是不敬。
明白这点后，原本还想开口解释的爪哇使臣此刻却也没了辩解的心思。
深吸口气后，肩膀微微下沉几分，整个人也显得格外平静。
“大皇帝！”安南使臣黎恒忙继续道：“天朝晋王殿下之所以动手教训此人，乃是情急之下，不得不为。”
“天朝开辟航线，建造港口，与我等诸国通商。本意乃是互通有无，助我安南一并繁荣。”
“然爪哇使臣非但不感念天朝大恩，反而出言诋毁，甚至劝说诸国使臣一起对抗天朝。”
“大皇帝！”黎恒猛地提高音量，愈发朗声道：“微臣以为，此獠用心叵测，自当严惩。”
“爪哇一朝不敬天朝，天朝或需下旨严斥！”
待黎恒说完，爪哇使臣缓缓站起身子满脸堆笑，戏谑的同时又满是鄙夷的看向黎恒，继而环顾周围一众使臣。
“尔等随风摇摆，丢尽先人颜面！”
“稍见大明不悦便心生退缩之意，如此这般岂不同摇尾乞怜？”
“放肆！”昨日朱棡便看爪哇使臣不顺眼。
当听到此人于大殿之上，在朱标跟前还敢大放厥词，朱棡自然不能容忍。
可还不等朱棡冲上前去，动手教训爪哇使臣。
却见那爪哇使臣似是因朱棡昨日殴打心中有了阴影，此时竟忙转身看向朱棡的同时，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等看到朱棡停下，爪哇使臣这才转向朱标道：“大皇帝要以外臣性命，给海贸铺路。”
“饶是外臣只得身死也敬佩大皇帝睿智超群。”
“然！”
爪哇使臣很是鄙夷的扫视黎恒等人，继续道：“诸国今次既有联合同盟，阻扰天朝海贸在前。”
“日后大皇帝便不担心诸国合兵，进犯大明？”
“大皇帝明鉴，外臣等.....”
就在黎恒打算出声言说安南绝无反志之时，朱标抬手将其打断后，看向爪哇使臣道：“那依贵使之见，朕当如何？”
“若陛下答应不追究我朝之过，不加罪爪哇，外臣知无不言！”
听到这话，朱标一个没忍住却也是在心中嗤笑出声。
“眼下贵使以为还有筹码与朕作交易？”
看着朱标嘴角微微上扬，看向自己的神情多是不屑。
爪哇使臣同样不甘示弱，迎着朱标的目光便看了过去，正色说道：“我爪哇一朝自不能与天朝相提并论。”
“然大明、爪哇相隔千里，若天朝兴兵征讨，沿路又需路经几个藩属之国？”
“以今日诸国因势利导、摇摆不定之态，大皇帝以为能从诸国调派粮饷？大明运送军械沿路当真能一路畅通？”
闻听此言，朱标虽不放在心上，可一旁的李善长却听进了心中。
事实还真如这爪哇使臣所言。
大明若想越过安南、苏门答腊、马宝佳、牙买加等国对爪哇兴兵，多少有些不太切合实际。
即便没有爪哇使臣方才提及的运送粮饷、军械的困难。
单是远征兴兵，在史书上便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重要的是，眼下海路既已畅通，诸国之间往来必然日益紧密。
而大明作为实力远超诸国的头号强国，有着丰富的人口、广袤的土地、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有先进的火器。
对于这些，领边诸国又怎么可能不心生觊觎？
此刻他们畏惧大明实力，自然是有贼心没贼胆。
可只要一朝大明失利，领边诸国便会如彘犬一般，疯狂上来撕咬大明，意图分一杯羹。
一鲸落万物生，这道理李善长自然也是明白！
“陛下.....”
就在李善长隐有顾忌，刚准备出声之时，却见朱标冲他微微颔首，随即再次看向爪哇使臣道：“爪哇使臣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爪哇因与我朝万里之遥，自是有恃无恐。”
“可使者怕不是忘了，爪哇一朝四下并非无国毗邻，爪哇一朝也并非岛国，四面皆有天堑！”
明白朱标的意思，甚至都不用朱标开口。
安南使臣黎恒立时起身道：“大皇帝容禀，我朝倾慕天朝已久，陈沐天朝之恩百代有余，无以为报。”
“外臣斗胆，敢请为天朝效力，出兵征讨爪哇！”
此言一出。
苏门答腊、孟买、牙买加等国使臣纷纷出言请战。
毕竟大明下令，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日后史书上的罪孽，后人的谩骂也和他们无关，反正他们是奉了大明的命令方才出兵。
最为主要的还是出兵爪哇，他们本朝不仅能从爪哇地面搜刮钱财、人口，甚至是土地。
同时还能向大明表示忠诚，以消大明猜疑，以保境安民，省的明朝大军兵临城下。
看着一个时辰前还在奉天殿外和他商议结成同盟，抵御大明的诸国使臣。
此刻不仅一个个转了风向，将所有罪责都推到爪哇一朝的头上。
如今更是争先恐后要对他们爪哇出兵。
眼下，爪哇使臣看向黎恒等人的眼中鄙夷虽丝毫不减，可表情平静似是丝毫都不感到意外。
怎么可能意外！
他们先前之所以能为同盟，本就是因为惧怕大明这个强大的邻国日益壮大，将他们吞并。
眼下有为这个超级大国效力，表示忠心的时机，他们又怎么可能错过？
更何况说代大明征讨他们爪哇，各国兵卒也能在爪哇境内夺取所需。
简短思量过后，爪哇使臣轻笑一声后，表情很是平静望向朱标。
一来自己死局既定，悲声求饶，跪地求情反倒失了根骨，也似摇尾乞怜的黎恒等人一般。
这二来。
他还真想看看朱标这位大明雄主会如何抉择。
毕竟安南诸国今日能一同发兵爪哇，那明日便能一同向大明进军。
给各国一同作战的机会，属实对大明很是不利。
见朱标眸光平静，只是默默注视着殿内众人，最终还是爪哇使臣忍不住道：“不知大皇帝如何打算？”
“只惩外臣一人，饶恕我朝之国，换外臣心中所思安定诸国之法。”
“还是大皇帝当真打算允准诸国发兵爪哇？”
“朕不做交易！”
伴随爪哇使臣声音落下，朱标那不掺杂半分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爪哇不臣，意图乱我大明，险些连累诸国。”
“诸国为报此仇，发兵爪哇，朕只会派兵约束，自不会下令申斥！”
“谢大皇帝隆恩！”爪哇使臣还未开口，安南使臣黎恒便率先跪地，朗声高呼。
紧接着，其他诸国使臣也反应过来，齐齐跪在殿内，朗声称颂。
毕竟朱标已然松口，允准他们出兵攻打爪哇，那他们自然要把握机会。不仅仅是为了从爪哇夺取钱财，更是为了向大明示好。
只不过！
听朱标说完，那爪哇使臣脸上却露出几分不屑。
他还当真没想到朱标会给诸国合兵，攻打一处的机会。
朱标同样也察觉到了爪哇使臣脸上的不屑，只不过朱标却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有当即下令斩首那爪哇使臣。
反而深吸口气后，环顾殿内众人朗声开口道：“我朝晋王奉朕命，接待诸国使臣。”
“然宴乐之时，竟出手中伤他国使臣，于我朝礼待万邦之法不符。”
“擢，发至宗正院处置！”
“大皇帝息怒！”听到朱标惩治朱棡，黎恒忙抬眸看向朱标求情道：“晋王殿下出手伤人乃是因爪哇使臣不敬大明！”
一时间，不少藩国使臣齐齐出声，为朱棡求情。
倒不是他们与朱棡私交深厚，实则乃是他们生怕朱标是因恼怒他们今日聚众奉天殿，意图施压大明惩处朱棡这位晋王。
一旦朱标对此事仍旧耿耿于怀，那今日对朱棡惩治越深，说明朱标对他们的厌恶同样也是更深。
来日朱标清算他们，也必然会更加残酷。
然而面对黎恒等国使臣的求情，朱标好似没听到般，继续说道：“蓝玉御前失仪，免先锋营主将一职。”
“谢陛下隆恩！”蓝玉任务完成，自然没有过多犹豫，当即拜道。
随即。
朱标看向黎恒等人，语调温和道：“诸国使臣此次来京，我朝招待不周，朕心不忍。”
“本应追加赏赐，以示我朝恩待藩属之意。”
“大皇帝天恩......”就在黎恒以为此次还能像先前一般，得大明许多财宝赏赐之时。
却听朱标轻咳一声道：“不过朕方才听闻诸国使臣多愿与我朝通商，贸易往来。”
“如此，朕便免了尔等货船路经东藩岛的所有关税。”
“一年之内，各国货船路经东藩岛，不需缴税。”
“嗯......”
被朱标这么一说，黎恒顿了一下，随即便也跪地谢恩。
不过黎恒以及各国使臣心中，对朱标这位大明新君自然愈发敬畏了几分。
今日朝会，朱标看似从始至终都站在维护大明与诸国关系的立场上，甚至还下令惩处了晋王朱棡，梁国公蓝玉。
可事实上，所有一切都符合大明的根本利益。
惩处朱棡，乃是向天下万邦证明大明恩待邻国之心。
减免东藩岛商税，更是煽动各国使臣一个劲儿的来大明通商，购买货物。
即便黎恒原本打算回京之后便请自家国主下令境内商贾不准前往大明。
可有了朱标恩待邻国，减免商税的事迹在。
纵然各国都明令禁止境内本国商贩前来大明，可为了利益，各国藩商也会违背本国令旨，偷偷前往大明。
更为主要的是。
即便他们这些藩属国抓到偷偷来大明行商的本国商贩，有朱标恩待万国，恩待诸国藩商的令旨在。
他们本国便也不好处置这些私下前来大明行商的商贩。
说到底！
今日朝会朱标虽看起来仁慈至深，甚至有几分软弱。
可根本还是为了促进海贸繁荣，为了大明能从海贸之中得到巨量财富。
“詹徽，送诸国使臣回去歇息！”
语罢，朱标示意散朝，百官相继离去。
而朱标却将蓝玉、刘伯温、李善长等国朝重臣召到了谨身殿。
与蓝玉等人一同前往谨身殿的，自然还有爪哇使臣。
“臣等拜见陛下！”
“不必再拜。”隔着一层帷幔，朱标脱下繁重朝服，换上一身轻快些的衣服。
待走出帷幔，朱标示意众人落座的同时也看向爪哇使臣道：“落座便是，不需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