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其实我真的很想写点舌尖上的马库拉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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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凤凰之子的图恩战团长意识到战团驻地里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任何一个管理人员,在发现自己的辖区之内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件时,大概都会产生类似的愤怒。
尤其是这件他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事情其实还挺大张旗鼓的,目击者不知凡几,但从事件发生的开始就一直没有人通知他。直到整件事尘埃落定,被怼到他鼻子底下,他才终于有这个“恍然大悟”的机会。
在他被“阿库尔多纳回来了”这消息吸引到校场上围起来的露天决斗笼,并在花费了几个小时观察战团其他成员惨遭阿库尔多纳以训练为名的殴打之后,他才从附近陡然增多,而且显然在执行一些他没有发布过的命令的凡人仆役们身上意识到不对劲。
这件事在图恩心中引发的惊涛骇浪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震怒”所能概括的了:试想,如果一个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混入战团驻地,并且理所当然般地指使战团中的凡人仆役为之服务的人,在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想着的不是“我觉得你们饿了”,而是一些别的什么……那图恩——别说他自己又或者战团长的职位什么的,恐怕整个凤凰之子战团全团上下,作为帝皇忠实仆人的生命历程基本也就到此结束了。
毫无疑问,这一情况揭示了一个重大安全隐患,一个在理论上绝无可能出现、却切实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现实当中的安保漏洞。对此,图恩并不很想承认,他作为理应无所畏惧的原铸星际战士,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感受到的恐惧甚至多过愤怒(事实上如果他的动力甲夹层里能有些多余的空间的话,他背上的汗毛都快要把内衬胶衣给撑起来了),但他确实认为自己有必要追问整件事前因后果中的所有细节,并且在暴怒当中这样做了。
“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事实:在当今帝国,只要你向仆人们发号施令的态度足够理直气壮,那么你的要求就大概率能够被丝毫不受质疑地满足。”
令仆人们将堆满了食物的数条拼接起来的长桌搬运到了校场空地上的始作俑者,作为外人却让自己的指令在凤凰之子战团的凡人仆役中莫名其妙地畅通无阻地运行,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仅用了分管厨房的那一点人手和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以几乎不可能的效率“变”出了一场可供给整个战团中所有阿斯塔特的大型自助餐会的凡人小姑娘叉着腰,仰视着图恩战团长,没什么好气地如此解释。
她的态度指向非常明确,令盛怒中的图恩也能清晰地意识到,她语气中的这点怨气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这场飞速被筹备就绪的餐会的。这没让战团长感觉好些——在当前多少被情绪影响到的图恩看来,这只意味着,不论是在原铸星际战士战团的眼皮子底下捣鬼,还是以近乎不可能的效率置办好一项大型活动的所有准备工作,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不值一哂的小事,甚至她还对自己的成果并不是很满意。
这种可称之为目空一切的傲慢令图恩更加愤怒了——尤其是,战团长甚至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堪堪意识到“有事发生”的。这令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失察以及失职,并且因此产生了强烈的耻辱感。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仅有岌岌可危的最后一线理智控制着他,没有让剑刃出鞘。
这“最后一线理智”并不直接来源于图恩战团长面前的这小姑娘本身。她出现得有些太突然了,身上也没带着任何能彰显身份的徽章或者器物。别说她名字前面的那一长串听着就吓人的称号,就连她的名字本身,图恩战团长都完全不知道。令他暂时没有一剑劈过去的主要原因,还是阿库尔多纳。
这人原本还在露天决斗笼的台子上打指导战,顺便帮凤凰之子的战团成员矫正剑术架势。但在图恩意识到正在发生了什么,并且找到了自己现身的罪魁祸首,怒气冲冲地准备问罪的时候,阿库尔多纳却悄无声息地提着没开刃的练习用剑,出现在了一个最方便及时做出反应,以保护那个凡人小姑娘的位置。
对图恩来讲,这是一个足够明确的信号。首先,虽然他没公开承认过,但他自己心里门清,在一对一同样不着甲的情况下,他肯定打不过阿库尔多纳——即便他现在穿着全套战甲,阿库尔多纳只穿着轻薄的训练服,后者对他来说依然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其次,这一行为显然意味着,阿库尔多纳和这个凡人小姑娘早就认识。考虑到阿库尔多纳此前做出的一系列“并不是很容易解读的行为”于凤凰之子战团来讲,多少还能算是雪中送炭,他姑且愿意看在这位首生子的面子上,暂时认为这小姑娘是友非敌,但他依然对阿库尔多纳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行为感觉到一种近似于被背叛的苦涩。
“解释一下。”战团长强压着火气,厉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过于宽泛的问句里其实包含了很多,以至于在当下的情景里甚至显得表意不清。图恩战团长可能是在询问阿库尔多纳,对方与这个陡然冒出来且非常不恭敬的凡人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可能是在逼问那个小姑娘,想要知道她姓甚名谁,作为战团中的外人到底是怎么在一群阿斯塔特的眼皮子底下把他们的仆工指挥得团团转的;更可能是在质问这场迅速地占领了校场空地的巨大宴席到底是要做什么。又或许他自己也分辨不出这三个问题之间的先后顺序,但那个小姑娘已经开口了:
“出于和阿库尔多纳之间的礼尚往来,我受托来解决一下你们的士气问题。”说话间,她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双手插在了腰间,看起来像个气鼓鼓的双耳小茶罐,“实际抵达之后,我发现情况比我原本预想的要糟,于是安排了这个。”
在其他本就聚集在露天决斗笼附近的战团兄弟们,于疑惑中发出的细小交头接耳声中,图恩阴郁地扫视了稍远处忙碌的凡人仆工,然后又锁定住了那个站得理直气壮的小姑娘,拼了命地压着火气,说:“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个!”
“你们需要。”小姑娘的语气相当笃定,“对战团里这些没精打采的凡人仆工来说,他们需要一点确实的工作好忙碌起来,才能勉强找回一点能说服自己继续存在下去、为战团服务的价值感;对阿斯塔特战士来讲,你们也差不多是时候停止禁食斋戒,尽快恢复自己的战斗状态了——帝国摄政的马库拉格之耀已经回港,可马库拉格上竟然驻扎着一个无法立即被委派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并全功率运转起来的战团,你觉得这会令他产生一种怎样的印象?另外,最需要这个的其实是你们这些战团管理层:战团长大人,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你和你的领导班子在这段时间里对战团疏于管理的行为,已经对整个战团造成了多大的损伤?”
如此直白的指责让图恩的怒火一瞬占据了他的大脑,但在他张口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阿库尔多纳的惊叫声比他更快地响了起来:“王座在上!我没想到——女士她平常不会这样尖刻!”
“那是因为你概念里的‘平常’时,指出这些伤人的事实是维斯帕先的职责,我只要跟在他后面当发放安慰奖的那个好人就行了!何况,在塔维茨的管理下,你的兄弟们从来没捅过这么大的篓子!”
藤丸立香顺滑地转火,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把阿库尔多纳按了下去,又转回到图恩战团长的方向:“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在凤凰之子战团管理层停摆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的战团仆役已经减员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了吗——以及,这种等级的减员会对你们这整个机构的运行管理造成怎样的影响和需要填补的漏洞?帝国摄政已经回到了马库拉格,难道他会允许现在因为各种原因凑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支空闲的武装力量继续空闲下去、什么都不干?你就打算让自己的战团以这种状态出征——先不讨论你们是要普通地接受下一个帝国调令,还是脑子一热开船直接扎去烈度最高的战场赎罪远征——你这是要用自己全团给大敌送菜吗?”
阿库尔多纳整个人呆愣愣地戳在一边,好像被这个他完全没预想过的情况搞宕机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在宕机的同时感觉得出来:图恩战团长马上就要气炸了。在后者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的那个瞬间里,阿库尔多纳几乎是依靠本能反应,也跟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再次准确地卡在了图恩和藤丸立香中间,把自己当成一个再明确不过的障碍物,并且拼命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当下:“看在王座的份上,求求你们都冷静点吧!有这么一场宴会本该是好事的,我们真的要在开场之前打起来吗?”
听了这话,藤丸立香明显地深呼吸了一次。对于任何与她熟悉的人而言,这个动作是一个鸣金收兵的预兆:“阿库尔多纳提醒得很对,我们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争执起来显然不太体面。我建议我们等宴会结束之后重新再来谈这个问题,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双方都把头脑冷静下来了。”
图恩战团长从这段话当中理解到了藤丸立香的退让,但很显然,他把这种退让定义为了类似于临阵脱逃的懦弱举动,并且在这种理解之下本能地乘胜追击了起来:“你潜入了我们的战团驻地在先,现在又要求我们参与这么一场不知道哪来的可疑宴会?”
一边不知所措地当了一段时间壁花的战团冠军库文有话想说——毕竟藤丸立香进来的时候他是看着的,那可光明正大得完全够不上“潜入”的标准。但他还是没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因为阿库尔多纳总是更快一步:
“图恩战团长,请你也少说两句吧!”他虽然这么徒劳地说着,但显然没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滑坡到这个地步,“我非常确定,你们出现在这里本来都是想要解决同一个问题的啊!何必把气氛搞成这样?”
“我没看到任何像是要‘解决问题’的征兆。”图恩气急败坏地评价,“我只看到了有个外来的凡人越过我指挥着我的战团仆役做事,而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挑衅——”
“——女士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藤丸立香提高了一点声音,令自己在音调上更为高亢的句子成功地压过了其他星际战士更低沉些的话音,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阿库尔多纳,你的观察力其实很强,感召力也并不差劲。作为门徒众多的首席宫廷剑士,你凭借自己的战功获得了一大堆的荣誉称号。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上述种种的前提之下,你为什么在战斗序列中只得到了一个二连长的军阶?”
藤丸立香口中没有任何一个贬义词,但哪怕是在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听来也能轻易发现,这是一段非常明确的刻薄话。面对这段阴阳怪气,阿库尔多纳干脆地闭上了嘴,往后蹭了一步,示意自己退出谈话。他其实对藤丸立香刻薄过来的点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深知自己的长处与短处在哪里。这段话对他来说只是单纯陈述了一个他自己也承认的、有点不太中听的事实,这伤不到他,他也自觉没什么反驳的必要。但他确实在持续地私下乱看,绝望地朝任何一个肯和他四目相对的人使点他也不知道表达了什么意思的眼色——因为他确实如同那段刻薄话里所说的那样,观察力很强,并且这份观察力告诉他:藤丸立香生气了。
生气了的藤丸立香转回了图恩战团长的方向,重新把自己的音调放回到正常的高度上,语气平静得吓人:“战团长阁下,既然你不顾场面会变得有多难看,执意要在此时此刻解决掉这个问题,那就让我们把话说明白。你说你不信任我,认为我在挑衅,考虑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都是顺理成章的情绪反应,很自然,不应该被苛责。但你是否有意识到,你我之间的这种‘不信任’其实是相互的?”
藤丸立香说到此处时停顿了一下,确认式地提问:“有关‘我为什么不信任你’这一点,战团长阁下,你还希望我继续往下说吗?”
阿库尔多纳依然闭着嘴,但焦虑地拼命地向着图恩使眼色,表情都快要因此而扭曲了。可惜,图恩完全没有接收到阿库尔多纳的暗示,又或者他接收到了,但却完全不愿意理会:“愿闻其详,我倒是要听听你还能放出什么厥词!”
“一个战团在被原体亲自否定了自己的血脉源头之后士气低落,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但凤凰之子战团驻地里当前的种种景象,是能用一句简单的‘士气低落’来解释的吗?”藤丸立香于此展现出了一种异常残忍的直白,“你的战团沉浸在无意义的哀恸里,而你作为战团长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作为帝皇的死亡天使,国教信仰的一部分化身,你没有能履行好带领朝圣者共同远征的责任,考虑到你们同样在经历一场信仰危机,这或许没有那么说不过去,算是情有可原;作为阿斯塔特,你放弃了作为专业军事部队的天职,没有在情况许可的前提下积极维持自身的作战状态,要不是阿库尔多纳,你们恐怕连日常训练都要荒废掉了;作为战团上下所有事务的管理者,你没有照料好自己的兄弟,也没有照料好那些世世代代都在为你的战团服务的仆人,你放任他们在低落中自戕,或者缓缓衰弱下去。如果这是某种依靠‘不作为’来带着自己的战团一起慢性自杀的手段的话,那倒是挺别出心裁的。在不屈远征以来的这一百多年里,你们自居为多恩的子嗣,可在我看来,多恩子嗣固有的那种百折不挠的坚毅你们是一点都没学到。仅仅是来自上级的一点否认,你们就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职责。在这个战火连天的银河里,你要我怎么去信任一个如此脆弱的战团和它的战团长?”
话音落下,全场在惊愕和震悚当中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在阿库尔多纳绝望的眼神下,图恩战团长肉眼可见地,情绪爆炸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