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规矩

邵阳县温和里罗城。


两条河流穿村而过。


一名罗城水,在北,罗城即在罗城水南岸;一名油草水,在南,贴着油草寨山向西北流去。


罗城水在罗城西北不远处汇入油草水。


油草水则继续往西北而去,随后沿油草寨山折向东南,穿过油草寨与沟龙界之间的狭窄谷地,奔入永州府祁阳县。


它与同样发自邵阳县的吊井水、罗汉水等河汇合,是为祁水源流。


大同社卫队在油草水畔安营扎寨,引得一众村民驻足观看。


不过半天过去,新鲜劲没了,罗城又恢复平静。


黄昏,主帐内。


彭庆云汇报完今日猴子铺发生的事情,邓大刀怒不可遏,“黄有财那个蠢货!险些坏事!”


刘今钰却一脸平静,“黄有财既已受伤,便让他好生休养,刘正同先担起小队长的职责,你用心协助,回谱口冲不会少你们的奖赏。”


彭庆云按耐住喜意,连忙点头,“都是我们该做的。”


“犯了错定是要罚的,黄有财管教不严,彭兴贪功冒进,还有与彭兴跑出去的从犯,都得罚。”


刘今钰说这话时,邓大刀一脸为难地看着刘今钰,嘴巴张开又闭上。


“你回去后告诉他们,往后几日莫再犯错,否则他们莫在大同社待了。更要告诉他们,若还想在保安队,便牢记住‘服从’二字。”


刘今钰在“服从”两字加了重音,欲言又止的邓大刀当即闭紧嘴巴。


他怀疑这两个字也是说给他听的。


黄有财、彭兴选在这个时候犯事,正好送上门给刘今钰当“杀鸡儆猴”的“鸡”。


他只能庆幸,黄有财没有主动冒险,只是有放纵的嫌疑。


讲究证据的刘今钰不会抓这一点不放,否则黄有财的罪名绝不会只是“管教不严”。


“明日你回猴子铺,告诉刘正同安心守在猴子铺。雷公寨要逃,便把他们堵回去,但必须确保安全,堵不住便放他们走,明白么?”


刘今钰说的这么清楚,彭庆云哪能不懂。


虽然他也疑惑明明可以立即解决雷公寨,为什么刘今钰要选择围而不攻浪费钱,但他更清楚“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何况,每天躺着赚钱何乐而不为?


彭庆云点头称是,刘今钰打发他走,听脚步声远了,她才对邓大刀说道,“刀爷,是不是觉得我对忠勇之人苛刻,对怯弱之人反倒优待?”


邓大刀想说不是,但他知道这位社长的性子,苦笑着点点头。


“刀爷,我常常说,保安队和卫队,最重要的便是服从与纪律。”刘今钰很是认真地说道,“老杨为人宽厚,也每天念叨‘规矩’,是为了甚么?


“说白了,便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人自行其是,大同社便散了,便要变成大明了。


“拿彭兴来说,就算他一心为大同社,但若非雷公寨忒弱,现下会是甚么情形?


“我们必须北上解决雷公寨,否则我们先前打出的名声便没了,连保安队都可能人心惶惶!


“这便算了,耽误时间事小,惊扰山里才是大事!他全了自己的忠勇,却连累别人受害,更拖累大同社的大事。


“忠勇,必须是服从纪律之下,是统一指挥之下的忠勇!


“你不必担心他们。毕竟是初犯,结果也不算坏。该如何罚就如何罚。老杨有句话蛮有意思,违反规矩也是规矩重要的一部分。


“总之,犯错便罚,有功便奖,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这番话听下来,邓大刀发现自己有些误解刘今钰。


此时他琢磨过来,刘今钰其实很好懂,她需要你做的早就宣之于口,且清清楚楚、反复多次。


但自己,也包括唐家那些人,总会下意识地思考刘今钰那些话背后的真正意图,导致他们猜到的东西反倒与刘今钰的本意相差甚远。


他想到贾闷头,这家伙自从被刘今钰的武艺和体能折服后,与刘今钰的相处反倒远比他们融洽轻松。


“想”曹操曹操到,贾闷头掀开门帘大咧咧走进来,脸上带着股兴奋劲地笑道,“刘社长,都检查了,大家该带的都带上了,体力也没有问题。”


“好!让大家今晚多吃饭早休息,明日准时出发。我们也该揭开谜底了!”


刘今钰回完话,转头又看向邓大刀。


“刀爷,你也莫去想黄有财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明早的事。”


……


翌日凌晨,一轮弯月从东方的四望山升起,彭庆云沉陷于梦乡,打着欢快的鼾,丝毫没发现整座营盘只剩下他一个人。


冬夜,山风嘶鸣,寒意刺骨,外套深绿色衣物的二十人前后相随,穿行于山林之中。


前方的人开道,砍下一地草木枝条;后方的人不注意脚下,踩中软土松石,速度减缓,更后面的人撞上来,就会造成前后脱节。


有时狂风袭来,枝条猛地扫过来,或是尘土碎石之类吹入人眼,都会造成一阵混乱。


有时茂盛的树木将那点微弱的月光彻底遮住,他们只能死死抓住前面一人的衣物,前行速度不可避免地降低。


更多时候,是因为山地崎岖陡峭,他们不得不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爬上爬下。


所幸有无人机探路,还有本地猎人指导,他们走的大体是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或山腰地带。


也幸亏是冬天,山中毒蛇猛兽蛰伏,大同社卫队才能安然无恙地挺入山脉深处。


翻过山头,刘今钰微微喘气,但她终于看到对面山上影影绰绰的一点火花,被风吹得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此处到罗城直线距离接近4公里,但他们在山中绕来绕去,起码走了6公里,花了快三个小时。


在她看来着实慢了,但要是跟三个月前的邓大刀说,他们二十号人,能在山里夜行十来里,只要不到一个半时辰,他一定会惊掉下巴。


当然,比起这个,夜里一群人在崇山峻岭里穿行更会让他无法理解。


哪怕是现在,他对刘今钰翻山越岭的冒险行为都有所怀疑。


当他透过树木枝条的缝隙,隐隐约约看到那点火花时,呼吸不由地稍稍急促。


“吃饭,休息。”刘今钰没注意邓大刀的异常,反倒告诫兴奋的贾闷头道,“莫激动,此时需更加小心。


“记得提醒大家,保持安静,时刻注意周边异常,关键时候莫出错。寅时,我们出发。”


……


树木遮掩下的哨站里,三个人躺在茅草上,身上盖着更多的茅草,鼾声震天,脸颊微微发红,残余着酒气。


两个人窜进来,原本弓着身子,高度紧张,看到洒了一地的酒水跟骨头,和角落里缩在茅草堆里的三人,不免相视而笑。


……


夺下哨站后,邓大刀向刘今钰汇报,“青龙寨面向河谷的北面与靠近祁阳的东面哨站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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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邵阳这边只设有三个哨点。


“除方才拔除的,还有两个在南边。南边哨站虽在西侧,但其实也在防祁阳。这山谷往南,只要翻一个山头,便有条山道下山入祁阳境。”


“青龙寨三百多人,其中土匪一百多人,另外两百来人都是奴工。”


刘今钰的目光从青龙寨所在的山顶移向邓大刀,“奴工?”


邓大刀解释道,“是青龙寨从山下掳掠的村民。几十人留在寨里成了仆役,其余两百人分成几队,在山里砍树、捕猎,山下有人收木材、兽皮。


“离青龙寨较远的哨站,除警戒外敌,也是在看押这些奴工。”


刘今钰默然。


通过无人机的观察,她早知道青龙寨人多,但散在距离青龙寨较远的山中砍树,否则也不敢靠二十来人剿匪。


但她到底没想到,那些人都是奴隶,她本猜想是为避税跟着青龙寨干活的村民,类似刘麻怪之类。


是大刀寨和雷公寨的生存方式误导了她。


这世上的土匪寨多种多样,只怕还是像青龙寨这样的更多。


“青龙寨主寨里,现下应不到一百三十人,其中土匪最多九十。山道关卡处有数人把守,寨墙上则有四十来人。”


邓大刀的报告与刘今钰的判断差不多。


青龙寨主寨所在的山顶面积小,寨城狭长,石头垒起的寨墙几乎贴着峭坡建起,只开一门,即北门,对着唯一一条翻山而过的盘山路。


盘山路并未直接经过北门,而是从两座山峰接连处的低凹部下山,另有一条路沿着山脊线连接山寨北门,这条路上设有一个关卡。


关卡更多是警戒和缓冲作用,毕竟寨门最为脆弱。山脊线能容纳的敌人很少,只需要稍一阻挡,就能组织起足够的力量应对入侵。


而青龙寨所在的山峰,东西两侧皆下缓上陡,山顶往下两三百米的山坡坡度都超过35%。


坡上树木皆被砍伐,不到百米的寨墙每隔四五米安排一人,基本能应付人数不多的偷袭——


若是人多,那肯定早被发现;若是人非常多,那不如弃寨逃跑。


因此四五十人的防御力量已经十分充沛,就算上百人偷袭也很难攻破青龙寨,更别提刘今钰手下只有二十人。


但是!


“青龙寨时常与人争斗火并。”邓大刀又说道,“但没人会来啃峭壁上的青龙寨,是以寨防松懈。”


“何况晚上守在寨墙上的不是底层土匪,便是仆役,有些头目甚至连仆役都不派。


“就算有人守在墙上,便与这哨站一样,很多人都会赌博、喝酒、睡觉。”


刘今钰面色一沉,“没了规矩,或是不守规矩,人便会松懈,山寨、会社乃至国家便会涣散。青龙寨、余济的打行乃至大明,皆是我等之戒!”


邓大刀对此颇为认同。但想要解决这一点何其难也!


他一手建起大刀寨,初建时的励精图治和稳住脚跟后的贪图享乐让他感触颇深。


但他无能为力,毕竟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放松享乐。


想来这青龙寨之主,亦是这般。


大同社……如今的大同社可以说人人奋勇上进,但以后哩?


邓大刀连忙挪走放在刘今钰身上的目光,担心她发现端倪。


只是这一动反倒让刘今钰发现异常,她面露疑惑地看去,“有何事”还没问出口,便看见周针眼小跑过来,面上是按耐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