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蓝安宁没死,不过他暂时也醒不来了。


钟易川在蓝府待了两天一夜,在摆脱了大理寺等人的纠察后,他孤身一人回了家。


太阳在他背后落下,红如咸鸭蛋黄的残阳将屋脊上的一片彩霞铺成满天的红。


钟易川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钟府的大门。


门槛上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厮,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钟易川板着的一张脸。


“少爷回来了?老爷正等着少爷呢。”


小厮小跑着到堂中:“老爷,少爷回来了。”


绕过影壁,踩着饰板地进入堂屋,木色未上漆的堂中高檐大柱各两根矗立在堂屋左右两边,黑色的砖瓦下是粗壮的横梁,横梁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再下面是绳纹卷头大香案,香案后的墙上挂着写有“”等字,案桌前一左一右摆着两张太师椅。


钟万漉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右边的椅子是空着的,钟易川的娘亲如同婢女般安静站在他身后。


“到哪里去了?”


钟万漉面方唇薄,生得一双调眉三角眼,唇上两点黑须,黑脸上嘴唇微微发紫,不笑就是不怒自威的煞人气质。


钟易川走至堂前,抬起下袍,直挺挺跪在地上:“翰林院蓝大人家的公子留我夜宿。”


此事前天夜里蓝府就派了小厮稍带了消息过来,今早钟万漉也听闻了蓝家小公子蓝安宁遭贼人谋害,至今昏迷不醒之事。


他特问一句不过是为了彰显权威,叫两天一夜没归家的钟易川惶恐内疚罢了。


但看跪在地上木着脸,低眉敛目,看似谦卑有礼的钟易川,他心中越发不痛快。


半道捡来的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长得这般张扬不说,愈大还愈加难以钳制,钟万漉已经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我问的是这个吗?”他黑着的脸更加阴沉冷峻,怒目而视,堂中站着的侍女大气不敢出。


“公主府怎给你发了帖子!”


钟万漉将手中的杯子掷出,正砸上钟易川的头,茶盏应声而碎,茶水淌了一头一脸后是血顺着脑袋往下滚。


钟易川恍若浑然不觉,跪的笔直,低垂着眼睫,面色无悲无喜,缓声答:“二苏大人收我作了门生,此次是长公主殿下抬举我。”


二苏是用来区分苏敬堂与苏敬宪二人,苏敬宪排行老二,故被称作二苏。


兆国建国历经三代,苏家是开国就稳坐朝堂的勋贵之家,到苏敬堂和苏敬宪这代算是将光宗耀祖,一位是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一位娶了公主是太子师,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一个砖头能砸死两个权贵的京都,钟易川,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从四品小官家的孩子怎么能叫长公主与苏家瞧上。”


钟万漉第无数次打量他眼前这个容色出彩的养子,眯起眼睛说:“你给我好好读书,不准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钟易川:“是。”


他仿佛没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这般温顺,反倒叫钟万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气息不由更粗,又觉胸口隐隐作痛。


“滚下去,”钟万漉有气无力地低吼一声“去祠堂把二十四孝给我抄一百遍,两日内拿给…我!”


他忽觉胸口一阵抽痛,痛苦地捂着胸口说出最后一字。


一直站在他后侧默不作声的广欣,忙低头来看,为他顺着后背,低声问:“我叫丫头把药再熬一遍吧。”


钟万漉一把挥开她的手:“喝什么喝,喝了也没用!”


钟易川已走至门旁,转身时侧目看了堂中的夫妻二人。


好一对半路夫妻,男假女骗,一脸的虚伪,不过是各取所需。


广欣好似察觉到钟易川的目光,抬头时往这儿扫了一眼,只看见门洞里钟易川的半片衣角。


“到底喝一点吧,”她弯着腰,轻柔地抚着钟万漉宽阔的后背“万一有用呢。”


钟万漉疼的面目狰狞,抬眼看见广欣美丽的容颜,心头的无名火也消散了些,捂着胸口不说话了。


广欣知道这是默认了,忙让侍女去端过来早备好的汤药。


钟易川从前堂退下了,候在不远处的辟竹过来扶着他:“公子。”


他低着头,缩肩驼背,口唇不动声量极低:“那边传来消息,问公子手边还有没有姑娘。”


钟易川险些笑出声来。


‘那边’指的的沈穆庭身边的人。


“那边叫我问公子,怎这些日子都不给去信?”说着话偷偷看眼他的脸色。


钟易川冷脸看过去,辟竹忙将头底下去。


辟竹也知这时候质问忒没眼力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折叠好的白帕子,举着递上去:“小人多嘴了,只是刚刚角门儿那传话叫我来问。”


他的声音压在洁白的棉布手帕下面。


钟易川拿了,摁在豁口的伤口上,一直滴到衣襟上的血珠总算是停住:“叫你盯着周家,最近怎么样了?”


辟竹恭敬答:“听闻明日周夫人要带着家中女眷上万佛寺还愿。”


“去说,明日去万佛寺赏春。”


“是。”辟竹低头应声。


游廊转角处走来一个捧着托盘的婢女,钟易川接收回胳膊的动作,低头对辟竹吩咐:“你给主子传话……”


他略一沉吟:“长公主府的苏卿有古怪。”


到底没直接说出火铳的存在。


辟竹低声应了,他也察觉到对面有人。


“奴才去给主子请大夫来看看吧?”这并不是关心,他需要继续说话,否则人走近便闭了嘴,便容易令人起疑。


钟易川示意他出去。


辟竹领了命,转身走了。


端着汤药的婢女与他擦身而过,黑苦黑苦的汤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扫而过,这黑到看不见碗底的汤药上方似乎酝酿着某种阴霾。


三月是个好时节,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世间万物都焕发着新的生机。


这月的六号就是公主府四姑娘与太子的婚事,虽是早有准备,但真快到了日子,公主府上下依旧是忙的不可开交。


苏卿的嫁妆,小到夜壶,大到锦被凤冠等物,各项事物都要一一查看,确保当日不可出一丝差错。


因是与太子成婚,公主府上下具是当作泼天的大事看作,苏卿也被约束在府里,不得随意出门。


好在因材料还没搜罗完,厂子里的事也不用操心,苏卿除了头一次感到无聊外,并无甚体会。


唯一担心的是与太子成婚后,行动怕是不如在公主府里方便。


她看着嫁妆单子,捏着手里的一张条子。


是郭先生前日送来的消息,除各家女眷东拉西扯的小道消息,还有太子亲临香阁一事。


周向烛与沈穆庭在房内独处了一个钟头,还有钟易川在外面守着。


她两想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按剧本上原本里故事线,嫁给沈穆庭的是苏蓉,周向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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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作为侧妃同一日被纳入东宫,但距离太子成婚只剩两日不到的时间,周向烛那厢丝毫没有动静。


不然召令已经下来了。


她一时拿不准是该给周向烛加加油,还是要给沈穆庭上上眼药了。


愁啊。


“姑娘,可还要再对一遍?”宫里来的嬷嬷过来问。


苏卿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递给她:“不用。”


她盘算着,得快将周向烛弄进东宫,以免沈穆庭太过关注她。


再者,按原剧本的设定,周向烛是个易孕体质,进宫两年生了三个孩子。


有了她,苏卿就可以去父留子,实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计。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搞个皇帝当当呢。


苏卿坐在一团喜庆里,摩挲着桌子上放置着的霞帔,嘴角突自勾出一个笑。


“姑娘?”


她久坐不动,神色一时严峻一时笑,瞧着怪渗人的,引起了一旁老嬷嬷的关注。


苏卿闻声抬头,揉着太阳穴:“我觉着有些不舒服。”


一旁的另一人也被吸引注意力,过来问:“诶哟,那我去宫里请御医。”


“不用,”苏卿一手撑着额头,摆摆手“只是有些困倦。”


两嬷嬷对视一眼,心说八成是舍不得家,心里难受了,便请她回房休息片刻。


苏卿由二人扶着,不甚精神的往房中腾挪去。


待门一关,苏卿即刻从床上蹦起来装扮成小厮模样,趁着人多混了出去。


她径直摸到了周家后门,自里面随手抓了个人:“劳烦帮我找府中一个叫绿蕊的。”


绿蕊是周向烛的贴身大丫鬟。


来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看她作小厮打扮,面容俊俏,便放下大半戒心,只问:“你是哪个?”


“我是绿蕊老家的堂哥,劳烦你帮我通传。”


“哦,那你来的不巧,绿蕊与她家小姐去万佛寺还愿了,今儿还没回来。”


周向烛皱起眉毛:“不知何时能回来,我这儿有急事儿,耽搁不得。”


“天黑前定能回来,要么你在墙根下蹲着,等个两个时辰的。”提筐的妇人随手指了个地儿。


回头一看,那俊俏的少年郎已经不见了踪迹。


“怎忽然走了?”心中念叨着绿蕊长的普普通通,怎她堂哥生的这般俊俏,改日要抓着绿蕊问问,给她这个堂哥说门亲事!


去西市租了匹好马,苏卿往万佛寺赶去。


另一厢,走在万佛寺后山小道上的沈穆庭拢了拢身上曲水纹织金斗篷:“云起,你说带我来此处寻春,这春在何处?”


山野里的温度不比城中,夹山风吹来不比冬日寒风好多少。


沈穆庭笑着与他说话,心中已是不悦。


他说完,没听有人应声,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当即心下一肃,他孤身一人在此荒僻之处,若有歹人谋害,只有死路一条。


转身往来时的路往回去。


却听身后幽幽一声轻唤:“太子殿下……”


好似妖精出没,山鬼勾魂,水雾朦胧的山谷里混着湿漉漉的水汽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呼唤。


回头看去。


看见那岩石后有个香肩半露的美人。


目光流转间巧笑盼兮,头上云鬓斜坠,珠帘半遮面,露出一片香肩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太子殿下,我就是你的春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