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密探红山朝阳

第137章 疑云又起迷雾深

祁梦蝶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开墨团时,特工总部的挂钟正敲响第七声。

她将染着消毒水味的袖口往上推了推,发现玻璃台板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

信笺展开的刹那,油墨味混着栀子香扑面而来——是周云帆惯用的派克蓝墨水。

";十月初七,霞飞路当铺";的字迹像钢针扎进瞳孔。

那张泛黄照片里,戴着玳瑁眼镜的周云帆正与吴秘书在裁缝店后巷比划手势,墙砖缝隙里隐约露出半截蓝白处方笺。

祁梦蝶的指甲在";圣心医院取药单";几个铅字上掐出月牙痕,窗棂漏进来的夕照将信纸背面烫出两枚交叠的指纹,恰似她此刻纠缠的心跳。

走廊传来皮鞋叩击水磨石的声响,祁梦蝶慌忙将照片塞进《良友》画报夹层。

周云帆端着搪瓷杯斜倚门框,军装领口沾着碎纸机特有的焦糊味:";张科长说那台德国机器要返厂检修......";话音未落,祁梦蝶已起身撞翻了藤编废纸篓,散落的纸鹤翅膀上还沾着咖啡渍。

";我约了张太太试旗袍样子。";她将围巾在颈间绕了三圈,黄铜铃铛在挎包里叮咚作响。

周云帆的指节在门框上收紧又松开,青筋蜿蜒如地图上的铁路线。

走廊穿堂风掀起信笺一角,露出";当票存根";上模糊的日期——正是上个月他们追查药品走私案时,周云帆谎称去闸北修理怀表的那天。

祁梦蝶踩着霞飞路梧桐落叶疾走时,橱窗里新到的巴黎香水正喷着迷雾。

当铺铁栅栏后,掌柜的翡翠扳指敲打着檀木柜台:";那位戴玳瑁眼镜的先生,上月典当过鎏金怀表。";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祁梦蝶发颤的睫毛,";说是要给太太治病。";

街角传来糖炒栗子的焦香,祁梦蝶攥着当票存根退到电话亭阴影里。

存根背面用针尖扎出的盲文刺得她指尖发麻,拼出";吴";字的瞬间,黄包车铃铛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子。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圣心医院,周云帆为掩护她假扮夫妻,药剂师递来的处方笺也是这种蓝白条纹。

暮色漫过百乐门霓虹时,周云帆正将石膏粉抹在耳后。

镜中人化作总务科王干事的模样,军装裤管里塞着棉花,走起路来微跛的步态分毫不差。

易容胶水的灼烧感顺着颧骨往下淌,他望着祁梦蝶空荡荡的办公桌,钢笔帽还斜插在墨水瓶里。

档案室霉味中,周云帆借整理卷宗的名义翻找当铺记录。

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见某页边角用茶渍画的栀子花——是祁梦蝶心烦意乱时会画的图案。

他突然听见隔壁资料室有纸张撕裂声,像夜莺折断翅膀的脆响。

穿灰布衫的清洁工提着水桶闪进消防通道,橡胶鞋底在台阶留下带铁屑的湿痕。

周云帆摸到对方遗落的火柴盒,磷面划痕组成十字星标记。

追到二楼转角时,那人袖口翻飞的瞬间露出截蓝白条纹,像从处方簿撕下的纸边。

祁梦蝶望着窗台上枯萎的白兰花,药棉还堵着鼻腔里的血腥气。

走廊传来熟悉的跛足脚步声,渐渐消融在电梯井深处。

她将当票存根折成纸船放进脸盆,看墨迹在水面晕开成民国二十三年深秋的夜色。

旗袍盘扣不知何时崩落一粒,滚进地板缝隙时发出珍珠坠地的清响。

祁梦蝶贴着消防通道冰凉的瓷砖墙,看着周云帆微跛的背影转过档案室铁门。

军装后摆沾着片枯叶,随步伐轻颤如欲坠的蝶。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高跟鞋却在拐角处磕到生锈的暖气管道,金属余音在空荡走廊里炸开惊雷。

周云帆猛然转身时,祁梦蝶正攥着旗袍开衩处崩断的丝线。

穿堂风掀起她鬓角碎发,露出耳垂上摇摇欲坠的珍珠坠子——是上个月执行任务时他亲手别上的。

";跟踪课程没教你藏好铃铛?";周云帆的易容胶水在颧骨裂开细纹,属于王干事的憨厚面皮下透出他惯有的锋锐。

挎包里的黄铜铃铛还在叮咚作响,祁梦蝶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码头枪战,这串铃铛曾替他挡过子弹。

档案室霉味里混进一丝硝烟味,周云帆突然拽着她闪进阴影。

灰布衫身影正蹲在保险柜前,手里蓝白处方笺与圣心医院的一模一样。

祁梦蝶嗅到对方袖口飘来的栀子香,正是今早信笺上的味道。

";别动!";周云帆的枪管抵住那人后颈时,铁窗外适时滚过惊雷。

灰布衫突然扬手撒出药粉,祁梦蝶腕间的铃铛猝然炸开,迸发的银针将半数药粉钉在墙上。

残存的粉末在月光里显出荧光,勾勒出";离间";二字。

";周组长好手段啊。";灰布衫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张布满烫伤的脸,";上个月闸北当铺...";话未说完,周云帆的枪托已砸碎他两颗后槽牙。

祁梦蝶瞳孔骤缩——那些带血的牙齿分明镶着敌特组织的十字星钢印。

缠斗中撞翻的档案柜倾泻如瀑,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出鎏金怀表。

祁梦蝶弯腰去捡的刹那,灰布衫袖中甩出钢丝缠住她脚踝。

周云帆徒手攥住钢丝,鲜血顺着军装袖口滴在怀表玻璃盖上,将民国二十二年冬的雪景染成暗红。

";小心!";祁梦蝶挥起《良友》画报拍飞袭向周云帆的刀片,铜版纸页割破她虎口。

血腥味激得灰布衫亢奋起来:";猜猜看,周组长易容成王干事那晚,在霞飞路当铺...";

周云帆突然掐住他喉咙的手腕青筋暴起,属于王干事的橡胶指套崩开裂缝。

灰布衫趁机将怀表抛向窗外,自己撞破气窗纵身跃下。

祁梦蝶扑到窗边时,只听见重物落进垃圾车的闷响,以及远处渐近的警哨声。

";这是你要的答案。";周云帆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染血的十字星火柴盒正在月光下泛冷光。

祁梦蝶望着他耳后脱落的易容胶水,那里还沾着圣心医院的消毒棉絮——正是她今早偷偷塞进他办公抽屉的。

暴雨突至,将档案室的血迹冲成淡粉色溪流。

祁梦蝶蹲身整理散落的文件,突然发现某张药品清单背面,有用钢笔画满的栀子花。

每一片花瓣都叠着周云帆的字迹,墨迹深浅不一,像跨越时光的情书。

";当年训练营...";周云帆刚开口,祁梦蝶突然用染血的丝帕按住他伤口。

铃铛残片从她领口滑落,擦过他锁骨时留下道冰凉的痕。

两人呼吸间悬着未尽的质问,像挂在档案室铁窗上的雨帘,将月光割裂成模糊的光斑。

走廊传来张科长醉醺醺的哼唱,周云帆迅速将火柴盒塞进祁梦蝶的珍珠手包。

他的指尖擦过她腕间旧伤时,暴雨中隐约传来当铺掌柜的翡翠扳指声——叮,叮,叮,像民国二十三年的钟摆,将秘密敲碎在秋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