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涉险区巧渡雷区
月光在云层缝隙里忽明忽暗，周云帆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着，他军装领口的铜扣擦过祁梦蝶的耳垂。
远处涨潮声裹着硝烟漫过雷区时，祁梦蝶听见他后槽牙摩擦的响动——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永远从容的男人也会咬紧牙关。
“别动。”周云帆的手掌纹路里渗着血，在祁梦蝶肩头洇出暗色梅花，“看见淤泥里那些磷光了吗？”
祁梦蝶睫毛上的水珠折射着微光，她这才发现那些三角形铁片表面浮着层诡异的青绿。
周云帆说话时喉结的震动清晰传递到她脊背：“德国s型跳雷，碰到空气里的硝烟就会……”
话音未落，赵队长撕扯急救包的布帛声突然刺破寂静。
所有人像被冰封般定住，祁梦蝶看见孙老大攥着金条的指节泛白，刘护士的护士帽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染血的绷带。
“周组长……”赵队长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折断的肋骨在急救绷带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背包里还有三块磁铁。”
周云帆的瞳孔突然收缩。
祁梦蝶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是猎豹发现羚羊时弓起的脊梁。
他反手接住赵队长抛来的磁铁，金属表面残留的体温在月光下蒸腾起薄雾。
“数到三。”周云帆突然解开皮带扣，金属搭扣在他掌心划出银弧，“孙老板，劳烦您把金条摆成北斗七星。”
孙老大骂了句脏话，金条落入淤泥的闷响却格外利落。
祁梦蝶望着那些金条在泥沼里沉浮，突然发现周云帆正用磁铁吸附着皮带扣，在潮湿的空气中画着看不见的几何图形。
“磁场。”周云帆的袖口擦过她鼻尖，带着硝烟与广藿香的味道，“这些跳雷的引信是磁触发装置。”
祁梦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监狱档案室，那些被火漆封存的德文文件。
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军备清单，此刻记忆宫殿里的每个烫金字母都在灼烧神经——s型跳雷的触发半径是……
“趴下！”
周云帆的暴喝与金属撞击声同时炸响。
祁梦蝶被按进淤泥的瞬间，看见磁铁裹着皮带扣飞向雷区中央。
七根金条突然在泥沼里颤动起来，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动的傀儡，排列成诡异的六芒星图案。
空气里爆开数十道青紫色电弧，那些磷光铁片像被惊醒的毒蝎般弹射而起。
周云帆拽着祁梦蝶滚向孙老大挖开的暗道口时，她听见头顶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死神在拨弄算珠。
“二十七秒！”周云帆的怀表链子勾住了祁梦蝶的旗袍盘扣，“孙老板，您这金条的成色倒是够纯。”
孙老大肉疼的抽气声里，赵队长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
祁梦蝶转头时正看见他怀里掉出半截染血的胶卷，刘护士颤抖的手指刚要触碰，又被林医生残破的白大褂碎片吓得缩回。
“接着走。”周云帆抹了把脸上的泥浆，月光照亮他下颌处新添的伤口，“潮水涨到第三块礁石时，雷区会二次触发。”
祁梦蝶刚要开口，忽然发现周云帆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
那里本该别着枪套的位置空空如也——方才掷出的不只是皮带扣。
这个发现让她喉咙发紧，记忆中某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刺痛太阳穴。
潮声越来越近，刘护士突然捂住嘴发出呜咽。
祁梦蝶顺着她惊恐的视线望去，黄副官那只僵硬的断手正卡在暗道裂缝里，指尖还勾着半截炸碎的铜喇叭。
“别看。”周云帆的体温突然笼罩上来，带着硝烟味的军装下摆挡住她的视线，“祁小姐不如想想，三天前你偷看的那批德文文件里……”
暗道的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祁梦蝶感觉记忆宫殿的某个抽屉被这句话撬开条缝，监狱长办公室的檀木桌、火漆印章的松香气味、还有文件末页那个钢笔画的奇怪符号……
（接上文）
祁梦蝶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宫殿里那枚火漆印章突然碎裂，迸溅出无数德文字符。
她抓住周云帆沾满泥浆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腕："；文件末页的六边形符号不是装饰——是雷区电磁网的谐振频率！"；
潮湿的空气中飘起细小的静电，周云帆垂眼注视她发颤的睫毛。
三日前她偷溜进监狱长办公室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当时她说是去找厕所钥匙，此刻月光在她眼睫上折射出的光斑，却像把钥匙插进了更危险的锁孔。
"；东南方三十七步。"；祁梦蝶突然挣脱周云帆的怀抱，淤泥顺着旗袍下摆簌簌掉落。
她踉跄着扑向暗道的石壁，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在青苔上划出尖锐的刻痕："；每块跳雷的触发间隔是......"；
孙老大抱着金条箱子往后缩了半步，却被赵队长染血的胶卷绊了个趔趄。
刘护士突然尖叫着指向雷区，众人这才发现那些磷光铁片正随着潮汐频率微微震颤，如同无数只复活的机械萤火虫。
"；祁小姐。"；周云帆的食指突然抵住她划到第五道刻痕的手背，体温透过手套的破洞渗进来，"；你确定要接手指挥权？"；
祁梦蝶转头时，发间银簪擦过他渗血的下颌。
她望见男人眼底映着雷区跳跃的磷火，忽然想起半个月前他教她拆弹时说过的话——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引线，是计时器在你脑子里滴答作响的声音。
"；周组长不是教过我吗？"；她扯下旗袍第二颗盘扣，翡翠镶金在泥地上滚出碧色轨迹，"；当猎犬的鼻子失灵时，信鸽就该展开翅膀了。"；
暗道的阴影里突然响起金属碰撞声。
周云帆解下怀表塞进她掌心，表面玻璃裂纹恰好将月光分割成七道棱线。
当他用染血的绷带缠住她手腕时，祁梦蝶闻到了比硝烟更浓重的铁锈味——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虎口竟然在微微发抖。
"；听好。"；祁梦蝶踩上孙老大装金条的木箱，潮湿的旗袍下摆扫过赵队长肩头绷带，"；刘护士，把你药箱里的酒精全倒进东南角的水洼。"；
刘护士哆嗦着拧开瓶盖时，林医生残破的白大褂碎片突然被夜风卷起。
祁梦蝶盯着那片飘向雷区的染血布料，突然抓起周云帆的配枪塞给赵队长："；等酒精蒸汽漫过第三块磷光铁片，打穿孙老板左手边的礁石。"；
孙老大骂骂咧咧地护住金条，却在看到礁石缝隙里闪烁的铜丝时僵住。
当子弹擦着酒精蒸汽掠过雷区的刹那，青紫色电弧突然在空中织成蛛网，照亮了祁梦蝶记忆宫殿里那个钢笔画的六边形符号。
"；就是现在！"；她拽着周云帆的武装带冲向电弧最密集处，"；踩着我的脚印走，半步都不能差！"；
众人踩着她旗袍下摆甩出的泥点，在雷区跳起致命的华尔兹。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德文字母在神经上烧灼出焦痕。
当周云帆突然揽住她的腰躲过弹起的跳雷时，她听见自己盘扣崩落的声音混着他紊乱的心跳。
"；还有二十步。"；周云帆突然咬住她耳垂低语，血腥气混着广藿香冲进鼻腔，"；你旗袍开衩的位置......"；
"；闭嘴！"；祁梦蝶将怀表链子缠在他手腕上，表面倒映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
她猛地推开周云帆，整个人扑向正在融化的酒精水洼："；孙老板！
扔两根金条到乾位！"；
金条落地的闷响与远处钟楼的报时声重叠。
当最后一簇电弧在众人身后熄灭时，祁梦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周云帆军装外套上，他染血的掌心盖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怀表链子不知何时将两人的手腕缠成了同心结。
基地铁门在黎明前吱呀开启时，祁梦蝶数到第七声欢呼。
她看着赵队长被抬进医疗室，刘护士的护士帽终于不再发抖。
当孙老大抱着空了一半的金条箱骂咧咧离开时，周云帆突然按住她想去捡翡翠盘扣的手。
"；别动。"；他的拇指抹过她耳后沾着的磷粉，"；你听。"；
欢呼声浪里混着电报机异常的滴答频率，祁梦蝶望向走廊尽头的档案室——三天前她亲手合拢的百叶窗，此刻正漏出一线摇晃的烛光。
周云帆的体温突然撤离，她看见他军装后背的破口处，有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暗色血珠。
"；庆功宴改到中午。"；周云帆将配枪换到左手，右手若无其事地挡住医疗室门缝里飘出的酒精棉味道，"；祁小姐该去换件旗袍——你后腰的盘扣，刚才替我挡了块弹片。"；
祁梦蝶转身时，医疗室玻璃突然映出林医生的白大褂残片。
那块染血的布料本该在雷区烧成灰烬，此刻却别在某个欢呼的特工衣领上，像枚等待引燃的隐形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