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人鱼的眼泪她的眼泪
第67章人鱼的眼泪她的眼泪
他们到的时机不错,属于人鱼的歌声如水波般从屋内蔓延出来。
盖文面色大变，刚想冲进去，就被明铎拦住。
明铎从怀中拿出一个金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几颗乳白色的药丸分给众人。
阮璃捏着药丸,明白了这就是他们抵抗人鱼歌声的方式。
“一个小时的时效。”明铎叮嘱道：“一个小时内,我们要拿下人鱼。‘
盖文急切地将药丸吞下，快步进屋。
玩家们也将药丸吞下,跟在他们身后。
门一被推开,屋里面的人就察觉到了动静，歌声瞬间停住，阮璃进屋时,正看到碧月一脸害怕地倒在盖文王子怀中,似乎在倾诉什么。
她走近才听清盖文安慰她的声音。
“别担心,我不会让人鱼伤害你的。”
阮璃已经能猜出来她和盖文说了什么。
盖文就算心中怀疑,也更倾向于保护她的安危,而明铎对她就没有那么客气,在他心中,国王排在首位,现在国王已经死去，那盖文王子的安全就是他最需要考虑的。
他上前劝道：“殿下,等搜查之后才能有定论。”
碧月含泪看着盖文，余光在扫到阮璃几人时愣了一瞬，她心中突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为什么这么巧，他们会在这时候来到这里。
可是不应该，如果他们想对她不利,何必帮助她杀死国王。
搜寻的守卫很快回来，一人上前禀告：“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明铎冷冷地看着碧月：“倾雪殿下，你作何解释，歌声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而这里只有您一人。”
“我不知道，我刚刚听到歌声差点也晕倒了。”
盖文面露犹豫，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几位猎妖师，你们怎么看？”明铎无法，只能寻求外援，希望能劝醒盖文王子。
阮璃看了碧月一眼，脸色严肃道：“在此之前，我需要让盖文王子知道一件事，人鱼公主有迷惑他人的能力，让别人眼中看到她，变成她希望的样子。”
“什么意思？”明铎不解。
“她并不是倾雪，她如今的模样也不是她本来的样貌。”阮璃注视着盖文王子：“盖文王子，您的未婚妻到底是这个长相的人类，还是伪装成这个长相的人鱼，您自己清楚吗？真正的倾雪恐怕早就被她杀了。”
盖文的手臂缓缓垂下。
碧月的心终于落了地，刚才她的预感不是她的无端猜测，他们是真的背叛了她，他们根本不是想和她一起出去，那半个小时只是为了找人来抓她。
“你有什么证据。”
“盖文殿下，国王就是被她杀死的，巫医之前不就已经查出了国王被下毒的时间，那个时间，恐怕最容易接近国王的就是您的未婚妻了。如今只有她的眼泪才能救您的父亲，该如何权衡，请王子定夺吧。”
盖文王子说了一句和她一样的话：“你有什么证据？”那声音带着冷淡，他好像并不管什么真倾雪假倾雪。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镂空球：“这是人鱼肉，很简单，只要她吃下人鱼肉，那就证明她不是人鱼。”
人鱼公主怎么会吃她同族的血肉。
碧月眼神幽暗地盯着阮璃，似乎恨不得将她吞噬。
人鱼肉，盖文王子其实并未吃过，他一直反对父亲捕猎人鱼，但他的父亲对此十分执着，并不会听取他的意见。
他看着里面晶莹剔透的人鱼肉，伸手接过，垂眸看着倾雪：“只要你吃下，他们就不会再怀疑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碧月看着他深情的脸，讽刺一笑：“你明知道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仅此一次。”盖文王子露出哀求的神态：“以后，我不会逼你了。”
珂笠看着他们似生死离别的神情，也有种自己在棒打鸳鸯的感觉。
他低声问阮璃：“你说那王子相信了吗？”
“或许吧。”阮璃道。
眼看两人陷入僵局，阮璃轻轻踢了一脚明铎，提醒他时间可是有限的。
明铎当机立断，让两个守卫拉开王子，说了一声致歉的话，然后强行从王子手中夺过人鱼，挟制住碧月，就想将人鱼肉喂入她的嘴中。
眼看人鱼肉就要触及她的嘴唇，她终于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事实再也不需要验证，盖文王子也失去了抵抗的动作。
明铎吩咐两个人制服住碧月，转身询问阮璃：“该如何获取人鱼泪。”
阮璃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剑，道：“日落时分，盖文王子用这把刀亲手剜出她的心，那心自然也就会化作人鱼泪。”
日落时分，如今还有许久。
明铎低声吩咐一人让他去取来药物，又令四个守卫看住碧月，才垂首向盖文王子走去。
“殿下，她人鱼身份确认无疑，为了国王，还请殿下配合。”明铎又想起刚才阮璃说的话，补充了一句：‘既然她可能不是真正的倾雪，需不需要我们去找寻真正的倾雪。“
盖文痛苦地望着冷漠的碧月，最后道：“好。”
那一声好仿佛打碎了碧月心中最后的希望，她不可抑制地笑出声，阮璃想，若是她此时会流泪，那眼角一定会是湿润的。
可是，还不够。
去取东西的人很快回来，是几管药剂，阮璃曾在地牢里见过，那是给人鱼用的，防止他们发出令人类迷惑的声音。
在针剂被推入她的血液中时，碧月望着阮璃，说出了她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
虚假的，终究有一天会被人揭穿。
那如同泡沫*7.7.z.l般的情感，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完全破灭。
阮璃只能说她说声抱歉。
这个副本的设定，早就决定了人鱼公主的结局。
在日落之前，碧月需要被关押起来，阮璃向盖文王子提议，将碧月暂时由他们看管，他们需要研究一下如何破解碧月的幻术。
阮璃看着心如死灰的盖文，道：“难道您不想看看她原本的脸吗？我担心您看着这张倾雪的脸会下不了手。”
盖文王子点头同意了。
明铎看在他们揭穿了人鱼的真面目，并且还要靠他们获取人鱼泪的面子上，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将十管药剂交给他们：“这个需要一个小时补一针，如果你们不会，我可以安排人去……”
“不用，很简单。”阮璃接过装着药剂的盒子：“你们派人在外面守着就行了。”
回到他们居住的城堡，人鱼公主被安置在一楼的一间房间内，他们四人围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真的要挖她心啊？”珂笠虽然不会下不了手，但心里也在犯嘀咕：“那我们干嘛要杀……”
“咳咳。”安可重重咳嗽两声打断他的话，用眼神提醒他屋外还有人呢。
珂笠忙捂住嘴，用手指了指国王所在的方向。
“满足她的心愿。”阮璃用怜悯的语气道：“我也不想她死的时候带着遗憾，如果不是副本的通关方式只有这一种，我也很不忍心。”
【幸好璃璃心善归心善，却不傻。】
【我之前看过一个人善良到没边了，结果第一个副本就因为帮助npc挂了。】
【越来越爱她了，感觉她真的没有缺点。】
【希望圣灵游戏多出现一些这种玩家，看得人心情舒畅。】
安可面上微笑，心里却暗自猜着她的真正意图，杀死国王，然后将他的死推到人鱼公主身上，让盖文王子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说，获得人鱼泪的方式是让盖文王子亲手杀死人鱼公主，那他真就佩服她能想出这种挑拨离间的方法。
珂笠期待地看着她：“那咱们是不是等日落就可以离开了？”
“不清楚。”阮璃想了想：“如果没有意外，最迟明天。”
“没有意外为什么是明天？”珂笠不解道。
阮璃：“因为，我们不能让盖文杀死人鱼公主。”
“啊？”
事情已经进行了一半，阮璃便不再瞒着他们：“人鱼的眼泪是人鱼公主极度伤心时落下的眼泪。”
珂笠愣住了，极度伤心？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难道，人鱼公主会因为王子想杀她而极度伤心吗？可刚刚盖文王子并没有反对他们，人鱼公主并没有落泪啊。
阮璃并没有把后面的事情告诉他们，解释太麻烦，以后他们也会知道的。
第一管药剂的时效快过时，阮璃起身前往卧室，人鱼公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坐到床边，等待碧月苏醒。
碧月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或许会在沉睡中被剜去心脏，死后回归海神树。
当她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墙壁时，愣了下神。
“你醒了。”
这声音她死都不会忘记，碧月转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阮璃，她此时神色温和，和那说着要剜去她心脏时的冷酷完全不同。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帮我，为什么要告诉盖文，只有他亲手剜去我的心才能获得人鱼泪。”
阮璃垂眸看她：“我难道不是在帮你？他喜欢的是倾雪，不是你。”
“我已经要离开了，不管他喜欢的谁，我都不关心。”碧月撑着身子坐起：“你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族人的死亡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碧月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他能动手杀你，为什么你会觉得他登上王位后，会善待人鱼族。”
“他不吃人鱼，而且他说过，人鱼的生命和人类一样珍贵。”
“他这样说，你就相信吗？”阮璃叹息一声，仿佛在为她的单纯悲哀：“国王为什么突然要大肆捕捉人鱼，你想过原因吗？”
碧月摇头，药物的效果还未完全褪去，她靠着床背，面色苍白。
“一年前，你是不是救了盖文王子？怎么让一个人不被海水淹死，我想，没有谁比人鱼族更明白了。”
碧月瞳孔震动，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阮璃，嗓子里只吐出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来这是真的。”阮璃沉沉呼了一口气，似是不忍告诉她真相，须臾，她眼神又变得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的声音清澈悦耳，却令碧月如坠冰窖。
“盖文活了下来，所以国王才知道了人鱼肉的功效。”阮璃用着肯定的语气告诉她：“是盖文告诉了国王这个信息，或许盖文并不想捕捉人鱼，可人心是贪婪的，没有人能抵抗人鱼肉的功效，国王一定想，人鱼肉可以救活盖文，那一定能让他活得更久。”
“碧月，那些死去的人鱼，都是你害死的。”
碧月的脸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不知为何，她第一个想起的是那个叫泠泠的人鱼，那个因为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姐姐而失去生存意志的人鱼，她给他造了一个幻境，让他以为他姐姐还活着，他果然振作了许多。
而她，害死的是成千的人鱼，其中，包括了泠泠的姐姐。
雪珠如果知道，还会让她来岸上吗？人鱼泪让她吃了，她来到岸上报仇，可其实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如果，如果她没有救他……
阮璃：“现在，你还觉得他没有错吗？”
“不，这是我的错。”碧月闭上眼，声音嘶哑：“我会回去向大家请罪。”
“我以为，你想杀了国王，就会同样想杀了他，看来你下不了手。”阮璃失望道：“那就算了，你就这样回海里了，对了，你应该没有忘记雪珠已经死了吧。”
碧月根本不相信他们一开始所说的话，只要她没有亲眼见到，她就不会相信。
“你们的话，有时候并非全是事实。”
“原来，人鱼公主是擅长于逃避的胆小鬼。”阮璃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就等你亲眼看过再说吧。”
她离开后，碧月坐在床上楞神，她的世界仿佛突然间全部崩塌，如果雪珠也不在了，那她活下去的意义有是什么呢。
其他人在客厅早就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见到阮璃出来后，珂笠脸色复杂地看着她，没想到啊，她居然知道这么多信息，而且还全告诉了人鱼公主，她这肯定承受不住了吧。
不过应该还是没哭，看来还是差点。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的，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珂笠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半夜偷偷跑出去了，还是有什么道具，可以使用后就知道副本线索。
“大概是因为你……”阮璃本想说他蠢，但感觉蠢这个词太影响她的温柔的形象，还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比较单纯。”
单纯？这是什么评价？
安可这次是真的对她服气了，这个女人，真是太能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搜罗了这么多的信息。
“你确定你现在掌握的信息能让她……”安可没说完，人鱼公主还醒着，万一被她听到他们的目的，恐怕会节外生枝。
“如果不能，那我也没办法了。”阮璃摆摆手，一副尽力的模样。
日落之前，盖文王子和明铎过来了，盖文王子的脸色依旧愁苦不堪，几乎是被明铎拽着过来的。
“那个工具呢？”
“那儿呢。”阮璃指着沙发中间的茶几道：“你可以随便拿一把。”
上面居然摆着三把，看来这是猎妖师必备的武器。
明铎随意挑了一把，硬塞到盖文王子手中，然后推着他走进卧室。
碧月安睡在床上，装成被打了药剂的模样。
盖文王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碧月。
明铎却提醒道：“殿下，快日落了，您千万不能心软，您的父亲还等着您去救他呢。”
他闭上眼，用极轻的声音道：“知道了。”
在王子擡起手臂时，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惊疑转身，却在看清晕倒在地上的人时，同样失去了意识。
安可从明铎身上搜出白日里的那个金色盒子，打开后将药丸分给其他三人。
碧月身体里的药效已经完全散去，她浅浅呼了一口气，歌声从她的喉间流出，所过之处，守卫仆从皆倒地。
他们从王宫内找了一辆车，一路驶向大海，半个小时后，人鱼公主站在海边，落寞地望着天际。
太阳已经消失，远处只有火红色的霞光，正当她想跃入大海时，水中突然冒出一条人鱼。
他看见人鱼公主时，神色有些害怕，这个人类他并不认识，直到看见阮璃他们，他才高兴地挥挥手。
“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泠泠笑着很开心：“你们见到我姐姐了吗？”
“见到了，她过得挺好的。”阮璃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人鱼公主将上任人鱼女王留下的人鱼泪给了她，让她能够在陆地上生活，所以泠泠，让你姐姐就生活在陆地上吧。”
“这样啊。”泠泠先是失望了一瞬，转眼想到起码她姐姐安全了，又开心起来：“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阮璃不顾神情失态的人鱼公主，蹲在海边，和水里的人鱼说这话：“泠泠，你还记得雪珠大人吗？”
泠泠想起阮璃临走前告诉他了，那个白发苍苍的人鱼就是雪珠大人。
他点头：“记得，我昨天去人鱼公主的居住地找她，想告诉她你想告诉她的话，可是我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有出现，那些黑色人鱼也消失不见了，人鱼公主也很久没出现了，我好担心。”
碧月突然神色怔怔的望着泠泠。
泠泠没注意她，依旧滔滔不绝：“而且，阮璃，你知道为什么雪珠大人会变得那么老吗？哎，好奇怪，感觉这一年依以来，人鱼族发生的事情都让人不理解，不过还好，我的家人们都还很安全。”
“泠泠，你说什么？”
泠泠疑惑地看向那个如丧考妣的人类，她是谁啊，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不过他是个善良的人鱼，虽然感觉奇怪，但还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等他说话，阮璃才开口：“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们的话了吧，我们没必要骗你。”
天突然完全黑了下去，一丝亮光也看不见。
碧月没有说话，她的脚踩在浅水处，沉默时间太久，阮璃感觉到太黑的不便利，她无法查看碧月的装填，等她拿出手电筒照亮前方时，她看到了碧月的腿已经变成了鱼尾，她的脸也变成了她原本的模样。
泠泠终于认出来了，他惊讶喊道：“公主殿下。”
黑夜中，海风吹来潮湿的气息。
碧月在灯光下轻轻吟唱，远方的海浪一股一股地奔涌过来，冲刷着她金色的鱼尾，许久，她终于慢慢停下来。
没有回音。
她摸着心脏，终于意识到，那个和她一同长大，说会陪伴她长大的人鱼，再也不会出现了。
“公主殿下，我会永远陪伴你，直到生命终结。“这是小小的白色人鱼说的第一句连贯的话。
十几年过去，碧月很奇怪，她居然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初的景色。
那时白色的海神树舒展着枝芽，落在她们的头顶，周围是前来祈福的人鱼们，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占据了千年的家园，小人鱼们追逐打闹，人鱼女皇那时还没有意外死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欢声笑语渐渐褪去色彩。
黑暗将她完全笼罩，她的眼睛渐渐失去了亮色。
海里，她已经没必要去了。
碧月擡起头，对泠泠道：“对不起。”
泠泠不知道她的意思，碧月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杀死了国王，他们的灵魂就会得到安息，海神树依旧可以守护着人鱼族们。
等她死后，会诞生新的人鱼公主和人鱼圣女，希望她们不要再像自己和雪珠一样，一个愚蠢地让人鱼族陷入危难中，另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雪珠，对不起。
碧月最愧疚的是，雪珠将人鱼泪交给她时，她心中不是没有过猜疑，可是，她故意地忽略了那一丝不安。
她需要上岸。
害死雪珠的人，是她。
一滴泪水自她眼中滑落，掉落在水中，如同一颗耀眼的明珠。
阮璃心口闷了一瞬。
人鱼公主最后看了眼阮璃，那目光有释然，也有了然。
阮璃想，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泠泠是她特意喊来的。
只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突然开口：“他们，都是爱你的。”
盖文王子爱的人，不是倾雪的那张脸，而是救了他的碧月，或许盖文王子一直知道，她的身份异常，但有时候人希望得到一个好结局时，总会先骗过自己，忽略那些异常。
“不重要了。”她在消散前，轻轻一笑：“我只希望，我从未遇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