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爱屋及乌
“喘口气儿，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好像搂着个死人。”
沉默了太久，见他不吭声，风宸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刚被吵醒，他可没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接着睡。
或许是习惯了风宸时而是轻柔的抚摸，时而又掐又拧，没有下意识的痛呼，只是无奈的嗯哼轻应了一声。
“还是别喘气儿了，这给我喘硬了。”
“呵呵……”
赵景林闻言忍不住低声笑了两声。
“你喜欢我。”
“不然，你就是生来喜欢男人的。”
风宸微微抬头，侧目俯瞰，在夜色中看了他几眼，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询问。
“这话，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赵景林闭上双眼，不懂自己心存一丝侥幸，还是甘愿自欺欺人。
明明风宸刚刚才警告过他，就算风宸真的喜欢他又怎么样呢？
他了解风宸，甚至不说男欢女爱的爱情，包括亲情、友情在内，感情，在他的世界中只占据一个角落。
他很敬爱他的爷爷，在风家，长子总是被注视着的那个，被重视，被期待，被关注。
风傲曾经也是太爷爷引以为傲，倍受宠爱的长子，所以，尽管太爷爷对风傲有诸多不满，很多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跟风宸说起他这个儿子的点点滴滴。
而风傲，也是真的疼爱这个被自己严苛的父亲，带在身边，亲自养育大的孩子。
他对风宸的疼爱，有爷爷对孙子的疼爱，有对下下代中长子的期待，甚至还有一丝羡慕，风宸从他的父亲那里，得到了他不曾得到过的重视和关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跟风傲见面的时间不多，但风宸还是能够从这些细节中，感受到爷爷对他的偏爱。
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利用这种疼爱。
赵景林也知道，风宸对风傲，有着同样的敬爱，因为不常见面，这种感情中带着一点距离感的神秘，不像日日相处，总会有些细小的摩擦不断累积。
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记住对方每一个好的地方，让这种亲情的关联，更加深厚。
还小的时候，赵景林曾经从风宸这里听到许多，他对风傲的敬仰、亲近，甚至于一丝崇拜。
后来大了，风宸不再说这些，不止是这些，应该是风宸什么都不说了。
亲疏远近、憎爱喜恶，风宸什么都不再说，只会跟他说近前的事，昨前天发生的事，又或者明后天将要发生的事。
不过是王道长出资区区块八毛想把他当苦力使，被他反敲诈了一笔，又或者跟丹阳子吵了架，拉着赵景林一起去报复他。
可就是这样被他敬爱的爷爷，风宸在下山的第一个星期，就对赵景林说过……
“太爷爷说我下山后会拥有一切，但我感觉还没有……”
“我看到的一切，我只拥有一小部分。”
“我等不了二十年，三十年，老东西管我管够了，换个人，甚至换几个人来管着我。”
那时候，赵景林被吓了一跳，曾警告他，不说刚下山的他孑然一身，所有的一切，都是家族，甚至可以说是他这个爷爷赐予的。
拿什么去跟人家抗衡。
是，以他的身份，就算抗衡，风傲也顶多压制着他，教训他，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岂不是与自己最亲的人相斗相争，真走到那一步，爷孙俩又该如何相见，如何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那时，风宸只是耸耸肩，一笑而过。
“我不会这么做，确实没有把握。”
好像确实只是一时不满于现状的胡言，但赵景林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另一层意思。
不会这么做的原因，是没有把握，而不是不想与自己敬爱的爷爷走到争斗的对立面。
最亲的人，要用最好的花圈祭奠。
赵景林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这样不因感情而动摇的坚决。
他理解不了风宸的世界，就像风宸也理解不了他，明明受尽人情冷暖，却还是轻易的被感情所左右。
赵景林沉默了良久，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状似轻松的反问。
“管他说给谁听，难道不是事实嘛？”
“你要是不喜欢我，还搂着我干嘛？”
话音才刚落，忽然被风宸从背后推了一把，一脚把他踹床底下去了。
“现在呢？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风宸一点儿没歉意的样子，支肘撑着脑袋，探过头对滚到地上的赵景林笑嘻嘻询问。
赵景林倒也没生气，只是淡然的笑了一声。
“这是被拆穿了，恼羞成怒。”
“哈哈！”
风宸大笑着拍腿，垂眸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难怪说，爱情使人盲目，他算是知道是怎么使人盲目的了。
赵景林说喜欢他，大抵是真的吧？
“我还能上床睡觉吗？不行让我回房间也好啊！”
赵景林抬手摸了摸脖子，猝不及防的砸地上，差点儿扭了。
“衣服脱了，搂着太臃肿。”
风宸往旁边让了让，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脱光了也没你那些女朋友娇小玲珑。”
赵景林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回道。
他刚从外边儿回来，但也没有穿得太多，臃肿是谈不上，只是他本来就很大只。
“不用脱光，我只想跟你聊聊天。”
风宸笑着回答，他其实不在意赵景林觉得自己喜不喜欢他，这种事无关紧要的。
如果他觉得自己喜欢他，因而更加忠诚，那更好。
但如果觉得自己喜欢他，想要利用这份喜欢，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风宸会叫他知道什么才叫后悔。
他曾经失去的，还不够多。
当然，风宸也并不是决定让他失去自己这种荒谬离谱的事，他还没有这么自信、自恋，就算赵景林再怎么重复，他喜欢风宸，风宸也并不信任这种喜欢。
这对风宸来说，有些过于魔法意义上了，他更喜欢以物理意义上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赵景林脱到只剩一件，躺回风宸身边，乖巧的蜷缩，让风宸能够将他搂在怀里。
“我喜欢你，那你决定怎么利用这份喜欢？”
风宸搂着他，将手探进衣服底下肆意游移，像是把玩着自己收藏的那些古董珍奇，不带一丝情欲意味的盘玩。
“你不想让我娶姬兰汀，或许不止是姬兰汀……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我会舍不得对你如何，顶多像昨晚那样，训诫一顿罢了。”
风宸带着几分笑意与好奇，低声在他耳边询问，如同魔鬼的呢喃引诱。
赵景林将头埋得更低，更近于蜷缩的姿态，低声嘿嘿笑着，微垂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些许泪光，在夜色中无人能见。
“什么都不打算做，如果你喜欢姬小姐，你想娶她，那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也可以……喜欢她。”
“你想跟我抢女人？”
风宸一听，方才故意压低暧昧而呢喃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度，一翻身将赵景林按在床榻上，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后勃颈质问。
“卧？槽！”
赵景林猝不及防被按在枕头上，眼里的泪光瞬间都给他憋回去了。
我去泥煤啊！
原来风宸是这么理解的？
风宸眸中的神色惊疑不定，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以后，有关我那些女朋友的事，都交给小齐处理，你不准私下跟她们联系。”
随后，又沉声道。
“如果没有第三人在场，不准你跟她们单独见面！”
“……”
赵景林有些无语，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被绿了。
赵景林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抬起双手，以示投降。
“都听你的。”
风宸这才放开他，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仍然带着探究与质疑。
话说回来，赵景林平常跟他那些女朋友都处挺好的，还常帮着她们说话，包括自己节日纪念日送给女朋友的礼物，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该不会早就勾搭上了吧？
“嘶……”
即使夜色深邃得伸手不见五指，赵景林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强烈的质疑目光，暗暗有些懊悔，他就不该说那句话。
“我对你那些女朋友没兴趣！”
赵景林不得不抬手郑重的申述一遍，以减轻风宸对他的怀疑。
随后，却又不自禁轻嘲的低笑一声，好奇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你哪个女朋友睡了，你是生我的气，还是生你女朋友的气？”
“沉塘。”
风宸语气平静，却答非所问的回答。
生气？他不生气，解决不就完了吗？
如果真能发生这事儿，说明两人都背叛了自己，没有什么区别，一起沉塘，这么喜欢，下去做对鬼夫妻算是他的成全。
说罢，风宸拉过被子，不再搂着赵景林，转身面朝另一边睡着。
“阿宸！不是说聊天吗？”
“我忙活这么大半夜都还没急着睡呢，你该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我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阿宸……”
赵景林解释着，伸手去够他的手指。
“你还是别叫我阿宸了。”
风宸眼角跳了跳，一把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明明是你说我可以这么叫的。”
赵景林有些不服气，这出尔反尔的坏习惯以前可没有。
“你以前叫我阿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的，听着别扭。”
风宸再次甩开他又伸过来勾搭自己的手。
以前，他叫“阿宸”，只是一个平淡而又比较亲昵的朋友和兄弟的称呼，爽朗明快，现在听着像对他撒娇。
“怎么会？哪儿有区别？”
赵景林自己察觉不到，显得有些诧异和不解，追问着。
“你叫宸的时候，尾音拖长了半拍，死夹子！”
风宸轻嗤一声，很细节的解释。
赵景林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不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还得是你，真细啊！”
随后，不禁感慨。
“细？”
风宸一听这不能忍，将刚甩开的手一把拽了过来。
“细吗？”
赵景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低头磕在风宸后背，止不住低声接连笑着，笑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随后，才用哄小孩的语气，带着几分暧昧，低声顺从的附和着。
“不细，哪儿细了？谁不知道，你天赋异禀啊！”
“那你在笑什么？”
风宸却不怎么满意，拧眉扭过头来看向他，不满质疑。
“不然比比！”
“哎？我去……”
“不是，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笑是因为……”
“这能说吗？”
“嗯……你挺幼稚的。”
见风宸似乎认了真，伸手去开灯，当真要拉他来比一比，赵景林真笑不出来了，连忙推拒着解释。
他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这根本就不是输赢的问题。
风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不是十二岁，也不是十六岁了，不需要在这种莫名奇妙的幼稚问题上较真。
“我幼稚？我还没说你踏马想绿我的事呢，你倒说我幼稚起来了。”
“刚刚不是你说要喜欢我的女人？”
“你最好只是喜欢，要是真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你俩都别想活！”
风宸有些恼怒，事实上，只是知道有其他人，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在喜欢他的女人，就已经很不爽了。
没对他的女人伸过手，这是底线。
就像当初丹阳子喜欢宋知微，没敢当面对他说，也没伸过手，还是被他揍了一顿。
“真生气了？”
“都说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
“爱屋及乌，仅此而已。”
赵景林神色认真了许多，与风宸对视着，解释道，凑近试图亲他一口。
风宸一扭头躲了过去。
“阿宸……”
赵景林扒着他的肩膀，垂眸闪过一丝落寞，见他不愿意再转过来看着自己，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抵靠在他背上。
“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能不能给我一点安全感，原本以为，陪你睡觉，你就无论如何不会抛弃我了。”
“可我现在感觉，还是没变，我已经尽量变得有用了，可姬小姐那种用处，我真的做不到。”
姬兰汀不止是姬家嫡系的小姐，能够给他带来一个家族的结盟与助力，甚至成为他掌控姬家势力的纽带与突破口。
而且……是个女人，所以可以正大光明的联姻，替他延续血脉。
或许只有这种关系，才永远不会被抛弃吧？
他已经没办法做到更亲近，当不了他亲生的兄弟，也成为不了能被风家，被他认可的夫妻。
“别在我背上擦鼻涕！”
风宸顿了一刹，低声呵斥。
“我没有。”
赵景林果断的回答，带着几分哽咽和被冤枉的不服气。
“你是女人吗？跟我要安全感？”
风宸轻嗤着质问。
随即微顿一刹，这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他不理解。
就算是宋知微她们，也没有这么直白的跟他要求过什么“安全感”。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感觉有安全感？”
赵景林迟疑的思索了片刻。
“我不知道。”
“别的没学会，无理取闹学会了！”
风宸不爽的冷嗤一声，翻身一把将他推平，随即掐住他的脖子，逐渐加重力道。
“有没有安全感？你不就喜欢这玩意儿吗？”
“不喜欢就吱声儿。”
赵景林双眼朦胧的望着他，他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么粗鲁的动作。
但或许是风宸，看着他，竟然觉得很安心。
没吱声儿，他喜欢。
迟疑、思索、痛苦，在朦胧的双眸中流转，最后，无奈的哀叹，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喜欢，或许因为这就是两人从小到大的相处方式，打了不知道多少场架，疼痛才是相处的常态。
反倒能够因为风宸施予的痛苦，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这种程度的存在感，让他感到安心，好像一切都没变。
明天也在一起，后天也一样，生活不过是如往昔的日复一日。
说完这话，赵景林依旧没吱声儿，风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侧目转了转，不断掐得更重。
可直到最后，这丫的也没吱声，风宸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把人给掐死了，很快松开手，沉默了半晌。
“为什么？”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受虐狂，打一架受点儿小伤都能哭天抢地的。”
“难怪你老特么招人揍了，其实开心坏了吧？”
“咳咳！”
赵景林侧身将头扭向一边，咳嗽了几声，抬手摸了摸脖子。
“我不是受虐狂，但你揍我的时候，给我的存在感很强，我喜欢你在我身边，喜欢你的存在感很强。”
赵景林回过头，表情有几分似哭似笑，他也是才想明白这一点，所以昨晚风宸对他做再怎么过分，再怎么羞辱他的事，都能接受。
不是接受，是喜欢，喜欢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在自己身边。
风宸看到他这副表情，皱了皱眉头，后退了半分。
“你小子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我以前可欺负你了，你都记得？”
“你喜欢这样？还喜欢我？”
风宸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想对你做这些事，事实上，很早就不想对你动手了。”
“应该是不该动手，我们不该是这种关系，这种相处方式。”
“小的时候，孩子气，意气用事，动不动打架很正常，但现在不该了。”
“如果你喜欢我，我希望是因为我好。”
“而不是因为你有病。”
“我没病！你才有病！”
看着风宸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赵景林眼角直跳，有些激动的反驳。
谁也无法淡然的接受，被喜欢的人说自己喜欢他是有病！
当然是因为他很好，争吵斗殴，都是过眼烟云，也曾经勾肩搭背，笑看朝阳初生，夕阳落幕。
风宸是常常欺负他，但他记得的都是些开心的事。
一起去邻居的果园偷果子，常常促膝夜谈，看星星看月亮，聊的虽然都是星象学，谁说正经的话题就不能算是一种浪漫。
那些年，风宸真的把他当兄弟，因此在太爷爷面前争宠，为此争执吵闹。
风宸不知道，他每次认真的把自己当成与他等同的“兄弟”而争宠时，其实他都还挺开心。
至少，那时候风宸没打心底把他当仆人。
因为仆人，是不具备威胁的，没有争的必要。
而他，从被爸妈送去之前，就不止一次提及他“仆人”的身份，以及家族对他予以重望的使命。
他喜欢风宸，才不是因为有病，这并不是单纯的喜欢，早已经掺杂了友情、亲情，而且更深厚。
直到如今，不知何时开始，不过是悄然萌发了一些，不属于亲情，也不属于友情的悸动。
那些感情，再也分不清了。
“那你就是变态！”
听到他的争辩，风宸与他对视着，良久，又躺了回去，冷嗤道。
他看得出来，赵景林虽然激动，说得很认真。
所以，风宸更不能理解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喜欢一个常常揍自己的人，甚至喜欢他揍自己。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可惜了，长得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