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态
裴定抬起手臂，怔怔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人，双手放下，虚扶着谢鸾的肩膀。
周围已有异样的目光看过来，谢鸾却丝毫不觉，只贪婪地汲取这个怀抱的温暖。
裴定知道谢鸾脸皮薄，方才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抬手轻拍她的肩膀，正欲提醒她周围许多人看着。
胸膛蓦地传来一阵滚烫，他这才意识到谢鸾哭了。
泪水漫过一阵又一阵。
哭的这么凶。
好像他就要死了。
倘若若知道谢鸾他这么想，定会吓得捂住他的嘴，怎么不准他说出那个字。
裴定见她哭成这个样子，犹豫片刻，伸手把她圈入怀中，生疏地拍着她的背脊。
抚上她背脊的这一刻，心口忽然一窒，仿佛被狠狠蛰了一下。
他根本没去想谢鸾失态的原因，满心只剩下心疼。
太瘦了。
在乡下那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鸾才稍微平静才来，胸腔里重新注入空气，只是声音还有些哑，“对不起，我”
她眼睑低垂，脸上的自责不加掩饰。
裴定原想打趣她一二，听到这三个字，眉头微皱，刚要递给谢鸾的绢帕也顿在空中。
这是谢鸾第二次说出这三个字了。
“本世子遇刺，是你做的？”
谢鸾一愣，刚哭过一场，还未完全冷静下来，半晌，摇了摇头。
裴定叹了口气，“既与你无关，你道哪门子的歉？”
“我”
瞧见谢鸾这窘迫的样子，裴定没忍心再逼问。
更多的是无奈。
自他遇见谢鸾，她身上奇怪的事还少了？
谢鸾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我，我梦见你”
裴定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谢鸾终是说不出那个字，夺过绢帕擦了擦眼泪，声音轻的像风拂过似的，“你没事就好。”
裴定没忍住笑了，微微倾身过去，拖着腔调，“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阿鸾这般关心我。”
丢人的样子都被他瞧见了，她就知道又要被这人笑话。
谢鸾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唇线一抿，将帕子甩到他身上，赌气似的，转身就走。
“哎——”
裴定伸手只抓住她的一片衣角，随她转身从手上溜走。
裴定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上的帕子，眼中忽明忽暗。
太奇怪了。
谢鸾有时的反应太奇怪了。
谢鸾朝他奔过来的那一瞬，又让他想起初见谢鸾的时候。
她也是这么朝他扑过来，哭得泣不成声。
与方才一样，她脸上的神情不是害怕，也不是担心，更像是一种失而复得，一种万木逢春的欣喜。
所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鸾独自走在大街上，与来时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她脸上浮着淡淡笑意，但很快就黯了下来。
听说裴定遇刺的那一刻，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恐惧，自重生以来，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前她总想着，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总能改变一些事情。
而今彻底冷静下来，她细细回想上一世，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世出城剿匪的，是景瑞。
谢鸾脸色逐渐凝重。
有些事，未必会顺着上一世的轨迹发生。
手心传来温热，谢鸾猝然抬眸，裴定恍若无人般将她的手裹在手心。
触及她惊讶的目光，裴定眉梢轻扬，“本世子都没事了，还这般心事重重的？”
谢鸾就要抽回手，裴定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凑近了些许，“哎，方才众目睽睽之下你对本世子投怀送抱，本世子只是牵一下你的手就不行了？”
谢鸾闻言也没什么好别扭的，大抵是才从大喜大悲中缓过来，也没同裴定呛声，就这么任他牵着。
周围有几道视线飘过来，谢鸾悄无声息握紧了对方的手。
裴定唇角轻勾，偏头看她一眼。
刚哭过，眼尾还是红的。
而后他就神不知鬼不觉抬手抚上她的眼角。
与此同时，谢鸾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谢鸾抬眸的刹那，裴定若无其事放下手，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摩挲了两下指腹，“眼泪没擦干净，本世子替你擦擦。”
谢鸾：“”
他又指了指自己胸前晕湿的一块，“本世子为了赴宴，特意换的衣裳。”
谢鸾深吸一口气，正思忖他这话是真是假，抬头瞧见对方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顿觉气势不足，试探道：“世子若是愿意，不妨脱下来让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给你送来。”
语气不像是说笑。
裴定挟着笑意看过来，缓缓说道：“投怀送抱还不够，还要本世子脱……”
谢鸾脸红了一瞬，咳声打断，极其自然带过话题，“世子可有查出行刺之人的身份？”
裴定从她脸上敛回视线，事不关己道：“本世子一脱身就急着赶来赴约，哪有空查幕后之人？”
话虽这么说，他早已命人暗中去查了。
谢鸾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心思还停留在他前一句话，心口蓦地涌过一股暖流。
他这是刚脱困，就急匆匆赶来见她？
裴定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别太感动，本世子是为了这顿饭来的。”
“哦。”
此刻谢鸾还停留在裴定平安没事的欣喜之中，根本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静默须臾，抬眸问：“世子这会儿……饿吗？”
对方的目光太过真诚，实在让人无从拒绝。
裴定愣了一瞬，作思考状，“……有点。”
云禾还在四时居外头左顾右盼，见到裴定和谢鸾，险些惊掉了下巴。
目光往下，落在谢鸾和裴定握在一起的手上。
不是吧？这么快的？
裴定牵着谢鸾的手，从他身边经过，瞥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直嫌丢人，扔下一句，“外面守着。”
这时苕春和浮蕊也到了。
她们跟了一路，就是没敢上前。
苕春欲跟进去，犹豫片刻，还是缩回了脚。
浮蕊瞧见云禾，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云禾立刻凑上前，飞快地瞅了眼里头，“先前世子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和谢大姑娘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