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造化
“你给我闭嘴！”
谢栩一声呵斥，把许氏的眼泪吓回去一半。
许氏咬紧唇瓣，把头偏到一边低声啜泣。
谢栩看向谢鸾，缓了语气，“还未用饭吧？我再命人添副碗筷。”
“不了，”谢鸾不带犹豫拒绝，“我在外头用过了。”
她大抵猜到谢栩为何突然对她转了态度，还破天荒的留她用膳。
许是皇后的敲打起了效。
谢栩轻咳一声，径直忽视许氏，经过谢鸾，“出来，为父有话要问你。”
回府以来，谢鸾还是头一次与她这位父亲面对面坐在一处。
周遭漆黑一片，头顶顶着一轮圆月，明晃晃的，不算太亮，除了让谢鸾想到今日是十五，只觉格外的诡异。
分明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坐在一处，彼此却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谢栩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能进宫成为公主伴读，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但我怎么听说，今日你不等惜云公主进宫，就跟着三皇子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了？”
左右都是她的不是，谢鸾也不指望她这位父亲能说出什么好话，“皇后是后宫之主，是惜云公主的生母，我被太后选为公主伴读，理应先去见过皇后。”
谢栩微微沉下脸色，肃声道：“你在外懂礼数，不给敬国公府丢脸，为父很是欣慰，只是如今是淑妃帮着协理六宫，皇后早已不理后宫事，你该先去给淑妃请安。”
谢鸾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好笑。
皇后与淑妃素来不对付，他这位父亲一心讨好四皇子景瑞，不就是怕她进宫先去给皇后请安，得罪那位淑妃，淑妃一个不高兴，下个月皇子选妃，她就别想入选了。
谢鸾缓缓开口，“我进宫之前，母亲并未叮嘱我，先给哪位娘娘请安。”
谢鸣凤进宫前，许氏千叮咛万嘱咐，轮到谢鸾，就只有冰冷的一巴掌。
谢栩皱了眉头，似没想到许氏连这些基本的规矩也没教，语气稍缓，“既是你母亲的疏忽，这也怪不得你——”
旋即继续说道：“明日进宫，你记得去给淑妃请安，淑妃娘娘雍容大度”
然而不等他说完，谢鸾抬头，“太后说，明儿我不必进宫了。”
“什么？”谢栩一拍石桌，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你又是如何得罪了太后？太后有意抬举你做公主伴读，这才两日你就”
“父亲，”谢鸾淡淡道，“太后让我在家中准备三日后的礼仪文课考核。”
谢鸾这才缓过一口气，咳了咳端回严肃。
不过下一刻脸上就浮现出质疑，不确信，盯着谢鸾说道：“通过考核你可有把握？”
谢鸾眸光轻抬，将他父亲脸上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
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谢栩根本就没指望她能认得几个字，更别说通过这种难度的考核。
同时他又期冀谢鸾能成功通过考核，能否进宫做公主伴读是其次，主要是敬国公府多了一个才女，他面上也有光。
在谢栩期待的目光中，谢鸾不以为意，“我自小就没读过书，父亲觉得我该有什么把握？”
沉默须臾。
谢栩呼出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沉肃，沉声道：“这几日你且去准备吧，若是侥幸过了考核，也是你的造化。”
说着站起身，“淑妃那边罢了！考核过与不过，考核完你都该进宫谢恩。”谢鸾点头应是。
谢栩回头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径直出门去了。
谢鸾站在原地看着谢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收回目光。
谢栩对她最大的要求，大抵就是安安分分，不给敬国公府丢脸。
矛盾的是——
谢鸣凤的身世大白，她这位父亲指望不上谢鸣凤，便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妄想通过她成为皇子岳丈。
这个时候又开始要求她了。
想的倒是挺美。
不管她这位父亲是怎么想的，三日后的考核，她过定了。
在院中坐了片刻，谢鸾起身，朝秋暝居的方向走去。
路过中庭，苕春轻声唤住她，目光往前，“姑娘，那儿跪着的好像是大少爷。”
谢鸾抬眸望去。
庭院前果然跪着一个人，穿着单薄素衣，跪得笔直，在昏暗的烛光下，拉出一道很长的影子。
观身形，可不就是她那位大哥。
谢鸾一整日都在宫中，出宫后便去了大理寺狱，并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
想到今日皇后派人来过，她就猜到谢崇山为何会跪在那了。
苕春道：“姑娘在此地等上片刻，奴婢去问问。”
说罢便朝着庭院前跪着的谢崇山走了过去，问两个小厮发生了何事，这么晚了谢崇山为何会跪在这儿。
这时谢鸾也过来了。
两个小厮躬身见礼，“大姑娘。”
谢崇山闻声艰难地掀起眼皮，悄无声息攥了下拳头，复又垂下头去。
谢鸾这才瞧见谢崇山后背被鲜血浸湿，几条渗血的鞭痕纵横交错。
其中一个小厮迎上前，低声道：“今日国公爷回来后大发雷霆，亲自打了大少爷三十鞭，命大少爷跪在院外反省，谁都不许为大少爷求情。”
接着小厮避开谢崇山，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今日谢崇山收买门房指认谢鸾指使赵十三给三皇子报信，谢栩下朝回来得知此事，当即斥责长子陷害亲妹，谢崇山却一口咬定此事是谢鸾所为。
谢栩恨长子不知悔改，骂他在后宅歇久了坏了脑子。
这时谢二叔和谢三叔在旁煽风点火，说他品行不端，有辱门风，不罚难以服众。
谢栩大怒，亲自动手打了他三十鞭子，把人打的鲜血淋漓才弃了鞭子。
许氏哭着把谢崇山扶了下去，一面命人传府医。
主院乱成一片，门房进来通禀，说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