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失礼
裴定摇着折扇笑道：“这话该换本世子问谢大姑娘吧？”
她分明问的是裴定为何出现在她的马车上，他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反过来问她的行踪。
……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不可否认，谢鸾见到裴定的那一刻，心里是雀跃的。
在国公府，对上那些冰冷虚伪的嘴脸，谢鸾需要时刻防备，而眼前这个人，能让她放松警惕，不必时刻心弦紧绷。
就像今日她与赵十三见面，大可约在京中任何一处酒楼茶馆。
便是为避人耳目，也不该选择来这权贵云集的春风楼。
连苕春都劝她换个地方，“二姑娘被逐出族谱，姑娘便是最有可能成为四皇子妃的，少不了有人嫉妒眼红，就等着抓姑娘的把柄，姑娘还是慎重些好。”
谢鸾一笑置之，只命她找个不起眼的雅间。
前世她真正意义上与裴定第一次相见，是在她被赶出家门这一日，此前他们并无交集。
这一世，她不想再顺着前世的轨迹走下去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来春风楼是期待与裴定相见的……
“谢大姑娘，回神了。”
裴定拿折扇往她面前一晃，使她回了神，啧声道，“本世子知道自己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谢大姑娘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本世子看，本世子会误会……”
谢鸾咳了咳，挪开目光，“失礼了。”
但很快她就后悔说这句话了。
裴定倚着车壁，姿态悠闲，不知何时从车厢里抽出一套茶具，一个人就占了马车大半个空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马车的主人。
谢鸾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比起他这反客为主的作派，她算哪门子失礼？
“这是国公府的马车。”谢鸾不悦提醒。
裴定指间动作一顿，一本正经瞎编，“哦，本世子的马车坏了，只能劳烦谢大姑娘载本世子一程了，谢大姑娘不介意吧？”
淮安王府是萧瑟了些，也不至于穷到只有一辆马车。
骗鬼呢。
谢鸾抿了抿唇，“若我没记错，淮安王府和国公府好像不顺路吧？”
裴定抬眼，眉目含笑看过来。
谢鸾直觉不妙，下一刻便见他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声音带着几分幽怨。
“本世子和阿鸾都是梦里的交情了，阿鸾都不愿载本世子一程？当真是狠心。”
梦里……谢鸾一口气没上来，正欲纠正，方才注意到裴定的称呼，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
心口莫名漫过一股酸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这人不知多少次在他耳边亲呢地唤她“阿鸾”，却不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谢鸾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总是下意识把他当作前世的裴定，可她忘了，自始自终只有她一个人有那些回忆。
这一世的裴定救过她，会像前世那般同她逗趣玩笑，却不曾了解她，不曾……喜欢她。失神间，谢鸾喃喃说了“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欲盖弥彰般垂下眼睫。
裴定蓦然地凑近，端起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惊慌和错愕尽收眼底，压低声音放缓了语调道：“谢大姑娘，这是把本世子认作了哪位故人？”
彼此间呼吸可闻，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
谢鸾猛地攥了下身下软垫，挑起眼尾，看着裴定那张冷了半晌的脸，故作镇定道：“裴世子日日来春风楼喝酒听曲儿，话本子听多了，我自幼长在乡下，何来什么故人。”
“是么？”裴定一声轻笑，第一次近距离又如此细致地端详谢鸾的脸，目光扫过她眉眼姝色，心猿意马道，“阿鸾这双眼睛可骗不了人，若非心里藏了什么人，那便是——”
谢鸾直觉没好话，抬手拿开他的手，恼火道：“裴世子想多了。”
裴定靠回车壁，看着她的侧脸幽幽长叹：“诶，本世子在外头等了阿鸾半个时辰，又是挨寒又是受冻，阿鸾却在春风楼与情郎……”
谢鸾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车帘，“裴世子再多说一句，便请下车。”
裴定看着她横眉怒眼的模样，微微一愣，笑着瞅了眼外头，“若是被人瞧见本世子被阿鸾当街赶下马车，阿鸾可想好如何解释了？”
“裴世子不下车的话，那就由我下车。”
谢鸾说着便掀开帘子，“停车！”
裴定赶紧将人拉住，“生气了？”
这般不解风情，还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谢鸾抽回手，整理衣裳坐好，松了口气。
上一世她这么就没发现裴定这般幼稚呢。
不知想到什么，谢鸾心口一记闷痛，抬头怔怔看着裴定，若是后来裴定不曾经历那些事……
谢鸾打算不与他计较，软了语气说道：“抱歉，方才是我失态，不过……裴世子日后还是莫要说这些话了，免得认了误会。”
此话一落，裴定敛了神情。
若非亲眼瞧见她说出口，他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是在向他道歉？
道歉便罢了，露出这种怜悯的表情又是几个意思？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谢鸾了，可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又忍不住想要去窥探一二。
须臾过后，裴定叹了口气，状似感叹：“本世子就知道，阿鸾不忍心让本世子走回去。”
然后他便听到谢鸾轻轻“嗯”了一声。
裴定手上扇子险些没拿稳，坐正了些，见了鬼似地看着谢鸾。
谢鸾莫名其妙瞟他一眼，恰好瞧见从裴定袖中掉落的玉佩。
“我的玉佩为何在你这儿？”
谢鸾一眼就认出自己的玉佩，正是昨儿她给赵十三的那个。
原来玉佩被裴定去了，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
“阿鸾说这个？”
裴定捡起玉佩，在手中把玩了一圈，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谢鸾下意识起身去抢，不料裙摆太长，刚动作就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倒过去。
裴定手疾眼快将她扶住，顺势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