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7、老兵
站在殿门前,卢州牧的双腿已经打起了摆子。
他是州牧级的尊者,自然是去过森罗殿。想当年他大考的时候就来过一次,再后来就不曾踏入森罗殿。
缘何?
品级太低。
就算入罗都也无法参加地府的朝会。
森罗、森罗,诸阎罗所立之处,哪里是他一个第二步尊者可以踏足,恐怕就是圣人也无法进入主殿,只能排在外面等候。
在看到森罗殿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捅了篓子。
大篓子!
一个凡人的记忆中怎么可能会有森罗殿。
扑通!
卢州牧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吧嗒。
铁靴落地。
映入眼帘。
卢州牧看着黑红色的法袍不敢抬头,不住告饶道:“阎罗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那人是阎罗之身,还请阎罗看在小的千年镇守州府,曾经追随先帝杀沉天渊的份上,饶小的一条性命。”
“你是老兵?”
声音传来,沙哑而空灵,让人为之一振。
卢州牧仔细地回想。
他不知道来人是谁,是阎罗还是阴帅,又或者只是御史,然而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
怪不得那凡人劝他‘不要出手’,悔不该没有听从。
“是,我是蒙战部的老兵,百夫长飞战,千夫长李蒙,万夫长朱厌回,统兵大将军涡霍奇。”卢州牧一股脑的将自己当年战部上司说了出来。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金丹,于天渊和魔族厮杀,有的战友倒下,有的战友飞出神魂,他算是幸运的,没有死在大战之中,后来军功得封。
奈何天赋不足,始终不能踏入第三步圣人。
“功臣啊……”
沙哑声音的主人感慨万千。
卢州牧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息,忙说道:“不敢称功臣。”还好他也不算没有靠山,也是履历过硬之辈,百夫长飞战如今是圣人统辖一域,他只要搬出来总算能够勉强应对,就算不看自己的面子也得看上峰的面子。
夜色幽幽,无风无云,长阶之后是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仿佛不变的山岳,让卢州牧分外好奇。
他悄悄的偷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完全愣住。
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双眸更是聚焦成针尖。
他想喊出来,可是紧绷的身躯让他完全僵硬。
……
赤发狂瀑。
犄角斜指青天。
地狱变相法袍显得高大身影壮硕。
高大的身影微微侧容,目光缓缓垂下。
跪在地上的卢州牧仿佛在仰望阴间的天,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自九百年前老天爷闭关,地府就流传着故事,说老天爷不是闭关而是失踪,可是很多人都不信,他也不信。
因为他真的参加过天渊战争。
也真正的见识过老天爷的实力。
魔渊的一大域被一锤打碎,这样的强者怎么可能会失踪,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几有一天会如此近距离的见到。
“老……老天爷!”
卢州牧震惊的无以复加,叩首的同时双眼流下泪水:“臣家中还有老天爷的画像,时常祭拜。”
“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卢州牧心中大震,哀道:“小的对地府绝无二心。”
如果是上峰,他还有其他话术应对,要是巡察御史他可以搬出自己的背景和履历,可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地府的天,就好像广泛讨论的‘老天’突然变成一个人走了出来,这种距离感是无法言说的,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你能跟着巫融去打那场没有太多胜算的仗,足以证明你对地府的忠心。
“先帝……”卢州牧抖如筛糠,有激动也有振奋。
“你还记得地府的誓言吗。”
卢州牧张了张嘴:“生死有命,善恶有报……”
“为什么要做不公平的事?”
卢州牧嚎啕伏地,身如冻僵的虫豸,扭曲的寻找着依靠和温暖,可是他根本就找不到自己丢掉的东西,地府的立府之基是善恶有报,是公平,这些本应该成为他的护身符,卢州府大哭道:“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涂山君看向老兵问道:“为什么面对赴死的战斗可以艰苦卓绝的斗争,太平了却变成这样。”
“没办法。”
卢州牧坦而言之,恐惧过后的战栗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甚至是怨恨:“如果我不这样做就永远成不了自己人,我得到的资源会慢慢削减,立下的功勋也会被盘剥,我实在无法独善其身。”
“老天爷您如果真的是地府的天,为何不睁开眼,看一看如今的地府!”
涂山君点头回应:“一个都跑不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天地法则烙印下来。
“你在前头等他们,很快。”
卢州牧还没有回过神来眼中的神智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越发强大的灵智。
……
内外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在卢州牧的手掌落在宋中额头的时候他眼中的神智就逐渐消失,现在更是只剩下永远的平静,并且慢慢的放下手掌,就连周围的阴差也全都是如此,完全没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全部变成了‘神灵’。
宋中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对于他而言不可一世的县令被州牧一巴掌抽飞。
而州牧仅伸出手就变成了如县令一般的人。
何等恐怖的伟力!
完全颠覆了他多年的人生观。
在大镇的时候,他只觉得应该科考入仕,以此来改变。
可是来到地府之后,他见到的每一位官员都拥有着堪称天灾的强大道行,连一个普通的阴差都让他无力反抗。
一切的种种都失去了解释。
涂山君失望的摇头,或许他又一次看走眼了,有些怅然的说道:“罢了,我以为你会开悟。”
宋中不太理解老魔神说的话,他坚定道:“我想修行,请老先生教我。”
“哦?”涂山君倒是一下子有些兴趣。
“在修行界,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无论我和老先生说什么,我都是无足轻重的,只有我的实力强大才能让别人听我说!”
“还行。”
涂山君微微颔首,让一个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修行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需要纯粹的展示,就是暴力。
每一个修士都是伟力归于自身,只不过在这个途中会产生诸多完成此事的因素,也就是财侣法地。
涂山君神色平静:“有了道行,不管是改变地府,还是推翻地府再造乾坤都没问题。没有道行,一切都只是空谈而已。”
“这是曾经对所有地府阴差的许诺。”
宋中看着满屋子除了自己还有神智,余者都只剩下灵智的‘神灵’顿觉阴冷,赶忙退到了太阳底下,沉吟道:“大镇朝廷就从来没有……。”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那是因为大镇处在我的封印旁。”
“就是真正的修士来了也会变成一个无力的凡人。
“众生的力量非常平等的情况下,个人的暴力永远无法抗衡全体的暴力。
“但并不说个人的暴力无用,暴力才是你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是你积累一切的基础也是发出最后一击的筹码。”
宋中是听过讲述的,不由问道:“天帝亦是如此?”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天帝太早把自己的筹码用了,而且……他,又不愿意杀修士来活命,只能放出群魔灾潮完善计划。”
宋中转换思维,继续说道:“可是天帝好像放出的并不是魔头,如果他是一个站在顶端的强者,应该会有更加开阔的眼界,说不定也是历史的记载有误,就像是正道修士封印老先生一样。”
涂山君摇头道:“不,天帝放出的就是魔头!”
“晚年的他无力回天,寄希望于用无数魔头的性命来救世。”
“真正的魔头……”话音落下,涂山君又停顿了一下,说起来他应该算是魔头的一种,只不过和寻常的魔头相比他拥有自己的意识,以及基本的善恶观,促使他炼假还真,这才让他没有彻底变成真正的魔头。
纯粹的魔头是非常可怕,但也很容易被认出来,一旦冒头就会被剿灭成为天地的养分。
魔头死的多,普通修士死的就少。
看出涂山君不太想谈魔头们的事情,宋中话锋一转的问道:“老先生什么时候准备教我修行?”
“你已经会了。”
宋中张大嘴巴,诧异的问道:“我已经会了?”
“你以观想法观想我二十年。”
“曾经你身处无法修行的禁地,现在你只需要想起来!”
“想起来……”
宋中猛地瞪大双眼。
他发现当自己聚精会神的时候,竟然
真的想起了老魔神确切的容貌。
嗡!
天地震动。
形与神合一的宋中发觉一颗无缺金丹于法力海洋的上空浮现,宛如一轮逐渐升起的皎洁明月。
他的身躯也在同一瞬间完全凝聚真实,是真中的血肉之躯而非曾经飘忽不定的魂魄。
“我成了?!”
宋中散发神识,只一瞬就囊括亡城。
意念一动,他的身躯就凌空飘了起来。
宋中惊喜大吼:“我会飞了!”
“老先生,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去?”
“去罗都大城。”
宋中摩拳擦掌道:“飞过去?”
“凭你的爬云速度,到死也飞不不过去。”
“那怎么办?”
“坐来时的马车?”
涂山君侧头说道:“叫涡霍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