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孤家寡人

这话一出,三夫人就把巧雀给拉出去了。

房门啪的关上,祁云宴倒是没急着去哄慕岁宁,只剪开她的衣袖去看她的伤势,纵然骨头没断,皮肉伤却也是不轻,撕开衣裳来,原本细嫩白皙的肌肤此刻红紫一大片,甚是刺目。

可不等他将药涂上去,慕岁宁便挣扎着要赶他走。

她太委屈了。

她愿意去挨这一下吗?

还不是帝王多疑,万一昭明帝真起了将她当成了跟莫穗穗一样有特殊气运的人,不说派她上前线,把她关在地牢里好好研究,亦或者使手段模糊了面目,训成死士,充当随时为他挡刀的人心护甲,那她这辈子岂不都完了?

她可不会去指望与昭明帝这短短一年时间培养出的祖孙情谊,能叫他放过自己。

可她说不出来,她脑袋好晕,她就记得祁云宴冷了脸教训她,她生气,她不想再看见他!

祁云宴哄了几句,见她根本听不进去,干脆掐了下巴,吻了上去。

慕岁宁气恨了,拿了牙齿去咬他。

他也不松开,由他咬,咬得鲜血淋漓了,才裹了舌头一番纠缠,竟出了一脑门子汗,人也跟着清醒三分。

“还气吗?”

“我……”

“还气的话,等病好了慢慢撒气。”

祁云宴瞧着她迷茫着满是水雾的眼睛,微肿着红唇望着自己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我先给你上药。”

慕岁宁哪里还气的起来,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也就乖乖不再闹,任由他上药了。

药膏冰凉,抹在刺痛的肌肤上,倒是觉出几分舒爽。

又加上他一直用内力慢慢温养着她的手臂,一时竟觉得好了大半。

等药上好了,外面才来传,说夏嫔来了。

祁云宴本来是不想见,但被慕岁宁叫住了,“此事与夏嫔无关,况且就算看在夏韬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叫她失了脸面。”

“好,依你。”

“是不是什么都依我?”

祁云宴轻轻挑眉,便听她道,“你万不可因为此事,与皇上生出嫌隙。兄长如今生死不明,我不信皇上那儿一点消息都没有,其实说白了,我们想要的东宫清白,想要的你师父的清白,只有他能给我们。”

“他现在还自诩贤君,抱着一个贤名,只要我们能堂堂正正拿出证据,他不会不为东宫、为你师父翻案,可若是与他撕破了脸,他真就不要这虚名,做了昏君嗯?”

祁云宴凤眸幽寒,其实他倒不是很在意什么清白不清白,他只要揪出人来,杀了报仇就是。

但慕岁宁却摇摇头,“我们若还要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就要屈服于现实。我希望东宫上下都能清清白白、大大方方的活在这世上,他们为我父王殚精竭虑,甚至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他们值得一片清白,你师父亦如此。”

“我们要让皇上,还我们清白。”

她更要他绝不再走话本里那条众叛亲离、声名狼藉的绝路!

祁云宴定定看她,见她目色坚定,眸中厉色微松,“只此一次。”

他在北地的兵已经训练娴熟,他的亲卫已经悄悄驻扎在金陵城外,他一声令下,就能杀入皇宫,逼宫退位。

可他的岁岁不乐意,那他便再等一等。

夏嫔来时,祁云宴已经离开,但门外洛白几个暗卫,加秦二一群暗卫还在太阳底下跪着,不过他们心甘情愿。

“太医可来看过了?”

“方才来了。”

慕岁宁半靠在床头,方才已经喝过药,即便四面轩窗大敞,还是免不了一股苦涩药味。

夏嫔看她面如金纸,也觉一阵后怕,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吩咐身边的宫人去将她送的东西都拿进来,才趁着无人悄声道,“皇上似对你起疑了。”

“他从来就没真正信过谁。”

孤家寡人,莫不如是。

夏嫔微噎,旋即便知慕岁宁是早猜到有此一遭故意入局的,也就安心了,等外面的宫人回来,也只说些面上的客套话,等坐够了时候也不多留,转身便走了。

昭明帝安排夏嫔来,主要是做给外人看的,叫人知道昭明帝对慕岁宁的看重,其实也算是给了慕岁宁一颗定心丸。

至少目前为止,昭明帝仍是看重她的。

接下来几日,慕岁宁时常高烧,昏昏沉沉折腾几日,等彻底退烧,六月都已经过了大半了。

这日下午,慕岁宁趁着太阳好,闹着一定要洗头,三夫人没法子,去请了祁云宴来

,祁云宴这才命人在凉亭四面垂了薄纱,打了热水,亲自给她洗头。

洗完晾干,就着太阳光,寻了个树荫,摆上一把躺椅,躺着把头发晒了。

等睡醒来,祁云宴又去忙了。

“王爷最近可忙。”

巧雀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旁,正一边跟她梳头,一边说外头的事,话才开了个头,外面便有人来传,说昭明帝来了。

巧雀吓了一大跳,好在这阵子祁挽锦出事,慕岁宁又高烧反复,三夫人便一直没走,很快便安排人提慕岁宁梳好头发披上外衫,到院子里迎接圣驾。

昭明帝这次来,身边却只带了总领太监一个,见她胳膊还大能动,挥挥手,“扶你家郡主坐着吧。”

“多谢皇上。”

“怨朕吗?”

昭明帝到一侧池塘边的石桌坐下,慕岁宁也跟着坐下,听他这么问,又要起来,却被昭明帝叫住,“别行那些虚礼了,朕自个儿过来,便是跟你闲话家常的意思。”

慕岁宁立即从善如流道,“是,皇祖父。”

昭明帝一笑,“为着你受伤,云宴连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都不要了,若不是抓到了将这些野兽弄到行宫里来的人,朕倒没脸面应承你这句皇祖父了。”

这便是把姿态摆的极低了。

慕岁宁是皇室养出来的郡主,自然知晓该如何回答。

“这原也不关皇祖父什么事,那晚上就有野兽伤了我的侍女,兴许是那畜生留下了什么气味,叫另一头野兽闻着了这才伤了我,淮南王怎能因此而怪罪圣上?”

“你不怪朕?”

“既不关皇祖父的事,又何谈怪罪呢。”

昭明帝望着端庄浅笑的女子,笑起来,“你性子倒是和软,跟你母妃一个模样。说起来,你母妃尚在世时,也是这般,等东宫的案子翻了,朕也该连她一道加封了才是。”

听到这话,慕岁宁的心才算彻底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