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九五门主

脑子里一片空白。

北若卿仿佛一个人走在人海茫茫的长街之上。

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北若卿似乎是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身材修长,身形如玉,她拉住那人的手,那人缓缓转身--玉紫赦。

“你怎么来了?”

可没等玉紫赦给她大夫,突然,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三尺。

北若卿心口一痛,急忙去扶,可那人不知为何,突然间温柔一笑,那张面容,却又变成了另一张脸,一张,她遗忘已久的脸。

一声惊叫,北若卿猛然间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已然布满了冷汗。

小鱼儿一见自家小姐醒了,连忙上前,二话不说,红着眼眶便开始抽泣:“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这一嗓子下去,北若卿一个机灵,脑子里唯一的一点懵也瞬间荡然无存。

她仰起头,忽的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竟是红了眼眶。

小鱼儿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跟着眼眶一红,扯起嗓子便干嚎道:“小姐,您该不会是疯了吧?”

北若卿一声轻笑,转身便要往外走。

她光着脚,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屋内寒气四溢,屋外果然下起了雨。

“小姐,您别吓唬奴婢啊,您这是怎么了?”

小鱼儿连忙捡起鞋子跟了过去,小脸吓得煞白。

北若卿冲进雨里,淋着雨,人,仿佛重新活过一遍。

她张开嘴,任由雨水落尽她的口里,凉丝丝的。

小鱼儿站在身后,都快急哭了,“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北若卿怅然一笑,眼底满是嘲讽,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玉紫赦的毒,为什么只有我能解吗?”

她问这话,声音里透着一丝悲凉。

这样的北若卿,小鱼儿还从未见过。

她红着眼,声音都在打着颤,“小姐,您,您说什么呢?七王爷体内的毒,是九五门的秘制毒药,与您有什么关系?”

“因为唯一的解药,在我体内。”

北若卿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清明。

小鱼儿向来脑子不好使,可今日,竟是难得的听懂了北若卿的话。她眨眨眼,不可置信道:“小姐,您,您这是……”

“你出去吧。有些事,今天也该当面解决了。你说呢?重雪公子?”

她微微侧眸,院门口,一人一袭白衣,撑着伞,立在雨中。

虽只是一门之隔,可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山海一般遥远。

北若卿隔着蒙蒙细雨,对上重雪的眸子,面无表情。

小鱼儿看看自自家小姐,又看看门外的重雪,想了想,福福身子,规矩的退了下去。

重雪打着伞,迎着雨而来,在北若卿面前站定,目光轻轻的落在她身上,柔声道:“你回来,我很欢喜。”

他声音中透着几分清冷,像极了玉紫赦生气时的语气。

重雪眼神一亮,欣喜道:“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一直在这儿等你。”

北若卿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九五门的老巢,就在这遂州城。三年前九五门分裂两派,重雪所带领的这一派,为杀门,还有一派毒门。

玉紫赦体内之毒,便出自毒门之手。

北若卿抬起头,眸光清澈,闻言眼神一黯,笑道:“你知道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此话一出,重雪面色一阵苍白,眼底情绪翻涌,过了半晌,这才低声问道:“你回来,还是为了解药?”

他语气里,似含着几分幽怨之气,还有满满的自嘲。

那日城门初见,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北若卿,可她眼底的陌生,像刀子似的刺透了他的心。第二日,她看她坐在台上,抚琴训人,一如以往,他心生欢喜,只想静静的看着她。

却不想,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早晚会想起来。

北若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

“因为玉紫赦?”

重雪的语气,像是一个即将被人抛弃一般。

北若卿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假,可对他的印象,也不过是停留在见过

两面的陌生人而已。

仅此而已。

纵然,原主曾与他相识,相知,相交,可于她而言那,只是陌生的旧人。

“当年给他下毒,你是为了自保。如今你已经羽翼丰满,难道还想置他于死地?”

北若卿语气极冷,如果她要是记忆不错的话,毒药出自九五门,更是出自这人之手。三年前原主与他分道扬镳,也是因为知道了此事。

却不想,原主遭人暗算,失了记忆,这才蹉跎了三年,想起旧事。

重雪抬眸,红着眼紧紧地盯着北若卿,“可我跟他,只能活一个!”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僵持,北若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玉紫赦毒发吐血的画面,一会儿重雪这些年出生入死的画面。

过了许久,北若卿摇摇头,忽的自嘲的笑了起来,字字清晰道:“他从未想过要你死。”

“这么说,你心里其实早就偏袒他了?”

重雪说着,突然将手上的伞扔在地上,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去抱北若卿。

霎时间,北若卿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抬手去拦,可重雪手指一点,便封住了她的穴道。

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重雪抱进了屋内。

重雪将她安置在软塌上,一言不发的起身找来干净的帕子,替她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低声呢喃,“那年,你也是这般替我撑起伞,将我护在身后。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在你身边,替你撑起伞的人。”

说话间,重雪玉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无论你到底选择谁,卿儿,你回来,我便有了家。”

北若卿脖子猛地往后一缩,眼底既震惊,又不解。

“三年了,我以为,酱肘子依然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却不想,现如今你已经不喜欢了。”

重雪的语气,满是幽怨,又带着几分委屈。说出来,就好像北若卿是那负心汉一般。

听的北若卿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几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失足坠水,待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无论我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我暗中溜回京城,远远的看着你,见你安好无事,才恍然明白,那只是一场梦。”

如果说听他前面的话,北若卿能无动于衷。可直到此刻,北若卿一听见坠水二字,顿时脸色大变,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如果梦有预兆,那么……重雪大概是,冥冥之中已经知道了真相。或许,他对原主是真的用情极深吧。只可惜,原主对他,大概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更何况她一个冒牌顶替的。

重雪絮絮叨叨,说这话,就能自己笑起来,神情温柔,一点点的替北若卿将头发擦干,整个过程,就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纵然他温柔如斯,可北若卿依旧觉得哪里不太对。

就像是,他所有的温柔,都像是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循规蹈矩,温柔的小心翼翼。

“将解药从我体内取出来吧。”

她开口,直奔主题。玉紫赦所中的毒,乃九五门独创,是用两个人的血养成的毒蛊,分子母蛊,玉紫赦体内的,是母蛊,而解药,在子蛊里。三年前北若卿无意间发现此事,想将解药带走,却不想遭人追杀,无奈之下,为保解药,她将子解药吞下。可吞服了这种蛊虫,再想将它引出来,难如登天。

重雪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陡然间被北若卿打断,他睫毛轻颤,似乎是愣了下,随后,他抬眸,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北若卿,眼神受伤道:“你说,什么?”

“他不能死。而你,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北若卿说着,身上的穴道总算是冲开了,她活动了下手腕,将头发从帕子上拿了出来,卷起一旁的披风,裹紧了自己。

重雪手一抖,惶恐的便要起身,像是不想再听下去一般。

可他刚起身,身后,便传来北若卿清冷的声音:“你被逐出京城,难道就打算一辈子不回去了?一辈子当你的九五门门主,一辈子叫重雪?玉墨寒!”

玉墨寒。

这三个字,遥远,又陌生。

重雪几乎是瞬间,怔在了原地。拳头死死地攥紧,眼底风起云涌,滔天恨意,席卷而来。

他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般,一字一句道:“说到底,你不是想我回去。你只是,想要我放过他,是吗?”

北若卿起身,静立在他身边。

“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玉墨寒,你乃皇子,也是我朋友。可玉紫赦,他是我未婚夫君,更是我心上之人。你二人,我都不想伤害。”

’咔嚓‘一声,玉墨寒手中传出一道声响,北若卿扭头顺着看去,只见玉墨寒的手心里,鲜红的血顺着手缝滴落下来。

而他手里,还攥着一只玉簪。

“你……”

“你若要走,我绝不强留。但给他解毒,想也别想!”

他说罢,手一松,玉簪掉在地上,本就已经断成两截的玉簪,这么一摔,瞬间,断成几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