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劫后余生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北若卿的腿上,已是鲜血淋漓,手心里紧紧地攥着碎片,皮肉翻飞,分不清是血色还是肉色。
她死死地咬着牙,勉强维持住最后的意识。
若是此时失去意识,后果不堪设想。
而与她一样中药的穆友,眼底通红,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缓缓朝着北若卿靠近。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急忙后退几步,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抱住。
“不能……不能……”
“北若卿,若我伤害你,你便……杀了我。”
穆友的话,北若卿听的模模糊糊,可根本容不得她细想,脑子里便像是被搅乱的一滩泥水一般,沉甸甸的。
屋内,两人皆已经到痛不欲生的地步,药效一阵强过一阵,北若卿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已经不听使唤了般,无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不行,她决不能被药效控制。
思及此,北若卿猛地抬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碎片便朝着自己大腿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外的光线忽的投了进来,刺的人眼前一疼。
北若卿下意识的抬手去遮,耳旁似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北若卿!”
北若卿缓缓放下手,逆着光,只见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冲了进来,那身影略有些狼狈,似乎是慌张过头了。
北若卿脑子里,再度浮现出玉紫赦的那张脸,她无奈的扯起嘴角,毫不犹豫的将碎片刺入腿上。
又是幻觉……
玉紫赦眼睁睁的看着北若卿将碎片刺入腿上,顿时眦目欲裂,一声低吼冲了进去,一掌劈掉北若卿手上的碎片,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扭头怒道:“传太医!”
尘风尚未进门,便被一声吼,他心下猛地一沉,急忙掉头去抓太医。
这么多年了,他还头一次见到主子这么失态。
上一次,还是先皇后娘娘出事。
看来,北小姐出事了。
北若卿醒来的时候,耳边一片翁鸣声,浑身乏力,难受极了。脑子里像是被人灌了铅,沉甸甸的。
她睁开眼,便看见床边坐着一人,眼眶通红,一缕青丝垂落在脸侧,面色苍白的吓人。
见她醒了,玉紫赦紧锁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声音沙哑道:“没事了。”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北若卿只觉得眼眶一热,心底的情绪似乎被打开了阀门似的,疯了般涌了出来。
她瘪瘪嘴,正要起身,却发现腿上一阵刺痛传来,登时疼的她倒抽了口气,险些原地去世,“疼……”
“现在知道疼了?”玉紫赦深吸一口气,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扭头道:“太医呢?”
要说这太医,今日也是倒霉。昨日熬了个通宵值班,今天正要府,却不料走到半路,就被尘风一把拎了过来。一路上连口气儿都没喘的,差点没累死他那把老骨头。
尘风杵在门外,闻言立马答道:“启禀王爷,太医在大厅里候着。”
“让他再开一副不疼的药!”
七王爷本就略通医术,这种问题,心中该是有点数才对,毕竟药只是治疗,那腿上都被当成泥巴桩子一道口子又一道口子的,能不疼么?不疼的药?除非把北小姐给毒傻了,不知道什么是疼。
可主子要求,尘风不得不照办。于是只能应道:“是,属下这就去传太医。”
尘风脚下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北若卿弱弱的传话声:“太医就不必了,我想吃南记的酱牛肉。”
尘风:“……”
“是,属下开完药就去买。”
屋内,气压有些不正常。
北若卿讪讪的看着坐在一旁生闷气的玉紫赦,心里头跟打鼓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
两人相对无言,发生这种事情,玉紫赦生气也是应该的。北若卿倒是没有劫后余生的既视感,反倒是有种得罪了小媳妇要哄媳妇的感觉。
只是,北若卿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哄。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揪着他的袖子,低声道:“你,你冷吗?”
冷?
外面艳阳高照,夏日炎炎,从何冷起?
不过,北若卿是真的冷。试想你身边坐着一台冷气机,无时无刻不散发冷气,你能不冷?
玉紫赦幽幽的瞥她一眼,一把将她的手拎开,冷声道:“别套近乎。”
“我……”撒娇都没用了?北若卿倒吸了口冷气,弱弱的看着七王爷,故意哼唧:“玉紫赦,我疼。”
当时刺的时候图一时的刺激,现在可好,北若卿有种自己的腿跟马蜂窝差不多的既视感。单看那包的厚厚一层的腿,便能看出,当时她用了多少狠劲儿。
毕竟还是心疼,一听北若卿说疼,玉紫赦这才皱起眉头看向她,起身便去掀她的裤子查看伤势。
瞬间,北若卿连忙缩腿,老脸羞的通红,“你干什么?”
她腿刚动,就被玉紫赦一把抓住,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伤口都是我包扎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早看过了,你紧张什么?”
什,什么?
北若卿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你,你……”
她的伤口都他么是腿根子上啊!这么说,她不是都被看的差不多了?
“除了我,还有旁人敢碰你?”
玉紫赦这话说的蛮不讲理,却又理直气壮。
整个七王府,丫鬟婢女一个没有,除了他,的确没人敢碰北若卿。
见北若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玉紫赦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郁逐渐化开。他缓缓将北若卿拥入怀中,下巴垫在她的头顶,长叹一口气,似是将心底的担忧尽数吐出一般。
半晌,这才低叹道:“再有一次,我怕是要疯了。”
他踹开门看到北若卿倒在地上,手上腿上血肉模糊,心中像是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似的。若不是担心北若卿伤势,他当时只怕是就要提了刀去看了穆国公那老贼。
打主意居然打到了他的女人身上,找死。
北若卿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身前,隐约间,似乎感觉玉紫赦的身子都在颤抖。北若卿的心头猛地一沉,抬起头想看一眼玉紫赦,却被他轻轻的按住脑袋,“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玉紫赦?”
北若卿无奈,低声唤道。
“嗯。”
“这次,是个意外。”
北若卿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如果今日来的是北擎夜或是穆锦兮,她可以口若悬河,将自己的英勇事迹毫不保留的说出来。可面对玉紫赦,他这样一个寡淡清冷之人,为了她,此时竟然流露出这副弱神情。
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原本该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思索半晌,北若卿低低的说了句:“让你担心了,很抱歉。”
她转身,缓缓抱住他,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两人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像是冬日里互相依偎取暖一般,玉紫赦颤抖的身子,缓缓的平复。
只不过,这姿势实在是有些为难北若卿了,她腿上有伤,手上也有伤,身子这么侧着,腿和手都用不上劲儿,就感觉自己全凭腰力将自己挂在玉紫赦的身上,没过多一会儿,北若卿便疼的倒抽冷气了。
幸好玉紫赦发觉的快,否则北若卿一定会沦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拥抱姿势累死自己的人了。
“别乱动,伤口裂开,会更疼。”
玉紫赦将她安置在床上,起身便要离开。
他刚动,北若卿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紧张道:“你去哪儿?”
她是在穆国公府遭人暗算,此事跟穆国公必然是脱不掉干系的。
可穆国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想来一定是做好了准备等玉紫赦去,给他下套。
玉紫赦转身,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去给你煎药。”
“煎药这种小事,还需要你堂堂王爷亲自去做?”
北若卿眨眨眼,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这模样,倒像是在撒娇耍赖。
玉紫赦无奈,想拍开她的爪子,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于是只能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伤口不疼了?”
“疼……”
“既然疼,止疼的药不喝了?”
“喝……”
“喝还不撒
手?”
北若卿:“……”
见北若卿不撒手,玉紫赦哭笑不得,转身靠近北若卿,意味深长道:“你再拽着我,我就不确定自己会做些什么了。”
他眼中那神色,要做什么丝毫不掩饰。喜欢一个人时,眼神是藏不住的。
直到今日,北若卿才明白,无论一个人心思多深沉,可总有些东西,是他们控制不住的。就比如,玉紫赦这厮眼中的情欲。
北若卿吓得连忙撒开手,没好气道:“你快去,快去。”
玉紫赦看着赶苍蝇似的赶自己的北若卿,哭笑不得,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腿上,清了清嗓子,“把裙子盖好。”
说罢,他脚步凌乱,狼狈离开。
北若卿垂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伤势缘故,她的两条腿儿是光着的,方才没注意,裙子压根就没遮住她的春光!
这个臭流氓!
从北若卿院子里出来后,玉紫赦便径直的去了后厨。
七王府的下人本就不多,后厨里也只有两个名厨,据说当年皇帝重金都没能聘请到的厨子,如今就在七王府。
玉紫赦坐在药罐旁,小心翼翼的煎着药。
不多时,门外卷起一阵风,尘风忽的出现,恭敬的抱拳行礼。
“主子,查清楚了。”
“说。”
玉紫赦眸光阴骘,手上动作不停,似整个人仿佛一座冻起来的冰雕,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寒意。
尘风心下一沉,冷声道:“此事的确是穆国公一手策划。另外,穆国公府收买了一批剑客,今日进京。”
“剑客?穆老贼想作甚?”
玉紫赦狭长的眸子一眯,眼底寒光乍现。
“大概是,行刺。”
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剑客,尘风几乎都有了解。越是顶级剑客,越是不屑于朝堂之事。也就只有那些出头无望,又还算有些本事的,才会为官场之人所用。
穆国公府如今在朝中苏日安没有一官半职,可毕竟荫封尚在,打着穆国公的幌子想要招揽些许高手,也不是难事。
只是,难就难在,穆国公将主意打到了北若卿身上。
玉紫赦停下手中动作,哂笑一声,语气平静道:“既然有剑客进京,那就按程序办吧。”
尘风一怔,“啊?这……”
“京兆府尹若是不知该如何选择,你便替他做抉择。这件事,明日午时之前,必须解决。”
玉紫赦说罢,手上的扇子应声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尘风抱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