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配骨12

画板背面刻着一扇缠绕着血和荆棘的大门,数不清的鬼怪门后尖啸,等待着地狱之门打开的一刻,从无尽的禁锢里得到真正的自由。

这扇门此时缓缓开了一丝缝隙,十多只鬼气缭绕的阴白骨爪就争先恐后地探了出来,真实地进入了这个副本世界。

但地狱之门关闭地太快,它们也只来得及伸出手爪,本体依然被关在地狱之中。

南青踢了一脚画板背后乱动的骨手,那些不通人性的怪物立马就变得服服帖帖的,整齐有序地往下交错延伸,稳稳地架起了画板。

季许国关上房门——这间民居在十分钟前还属于一户五口之家,他们的女儿很可爱,当然现在变成了无主的空房子,被他们暂时借用。

季许国看着拿起笔刷的南青,出言调侃道,“南大师终于打算重新出山了吗?”

南青的脸色依旧阴沉沉的,眼睛却亮得出奇,“我见到我的缪斯了。”

季许国笑呵呵的,“那很可惜,马上就要跟你的缪斯女神说再见了。”

激起这个疯子创作欲望的玩家极少,每一个都会被他用画笔记录下来,然后杀死在【神曲】的诅咒里。

【神曲:你的画笔能描绘出地狱中的灵魂生前的景象,也能让生者堕入地狱】

“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南青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怪异别扭的微笑。

他拿起笔刷点向掌心,柔软的刷毛变得无比锋利,几乎贯穿他的掌心。

南青却毫不在意,把手上的鲜血抹到颜料盘上,握着笔刷专心致志地作画,在画布上铺上一层浅淡的红色,然后便是一笔笔泛着血腥气的深红浅红。

他自顾自哼着欢快的童谣,诡异的音色让这首儿歌听起来像是某个怪诞童话。

南青绘画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构思和等待颜料干燥的时间完全没有,简直像是有一只为艺术癫狂而死的恶鬼附着在他的右手,一笔笔勾画出最腐朽恐怖的噩梦。

季许国再次出现的时候,画作正巧完成。

不祥而诡异的气息在这一刻聚集到最深刻,然后如洪水般暴泻而下,目的明确地奔流向一个方向。

南青满眼的痴迷和狂热,视线一刻不曾从画布上移开。

画布上是一位穿着传统婚服的新娘,并蒂莲花的盖头方方正正披在凤冠上,露出的细白脖颈上却明晃晃戳着一把金剪子。

大量的血浆几乎铺满了整个画面,依然能够辨认出,这位新娘的肩膀和身体的比例并不属于一位女子。

“死亡,多美丽啊。”

季许国显然认出了画上的人是谁,扪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意味深长地笑,“你这幅画惹来的麻烦恐怕不会小啊。”

南青把他当空气,旁若无人地把画板取了下来。

背后的骨手不甘不愿地快速缩回了地狱之门中。

他就这样怀抱着这幅画,蜷缩着躺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微笑着赴一个美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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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再冰默默祈祷玉皇大帝观音如来耶稣基督耶和华……总之把认识的神全求了个遍。

临时抱佛脚这东西也别挑挑拣拣了,有个管用的就成。

连他那个不靠谱的垃圾天赋技能也用上了。

纸人们依然兢兢业业地抬着喜轿,脚步没有一丝减缓。

梁再冰已经能从轿帘的缝隙里看见易府金灿灿的描金匾额,还有挂得整整齐齐的红绸和喜灯。

这点时间还能做点什么,说遗言吗?

梁再冰的笑容很苦涩,望着身边的两只厉鬼。

陈安和十一完全卸去了平日的伪装,变回了彻头彻尾的厉鬼。

死亡时身上残留的伤口显现在灵体之上,粗糙缝合的断肢、破开塌陷的颅骨和干涸脏污的血迹。

但他们的脸上却是如出一辙的怨愤。

不甘心。

绝对不能让他被带走。

梁再冰反而笑了出来,摸了摸十一的脑袋,又拍了拍陈安的肩膀,“我死了就死了,不要为我难过。”

“会有人去戒网所和研究院里把你们带出来的。”

然后忘记我吧。

回应他的是两只攥得更紧的手,手腕上印下了几道明显的淤青。

“喂,不用这么难过吧,”梁再冰努力想让气氛别那么沉重,却没注意到自己笑起来有多勉强,“有机会,说不定能在……”

猝不及防的颠簸打断了他的话,喜轿猛然翻滚起来,视野里只有一片天旋地转的暗红。

下坠的感觉,然后是冰冷刺骨的河水,迅速淹没了他的口鼻。

梁再冰猛然意识到,喜轿翻进了河里。

刚才哪个神仙保佑?还是说他不着调的技能又发挥作用了?

但随之而来的,紧紧缠住他手脚的湿冷黑线告诉他,这特娘的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喂!

这阴气的浓度,根本不亚于刚才照面的鬼新娘。

这个副本里怎么会出现第二个boss?

河底密密麻麻长着柔软蠕动的黑色水草,在他掉进水中的一瞬间就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去,想要钻进他的口腔和喉咙,在他的肺里生根发芽,占据皮囊下的每一寸血肉。

浓郁的鬼气阻挡着,梁再冰一手捂住口鼻,费力地挥舞着怨骨,所过之处,黑色丝线寸寸崩断。

但这些黑线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恐怖,切断一百根,又有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视野几乎被滔天的黑色浪潮占满,丝线层层包裹着他。

他看见在水下燃烧的暗红色火焰,最终不甘地熄灭。

看见扯断丝线伸向他的双手,紧紧拥抱住他,却无法阻挡被黑色水草拖向更深的黑暗。

看见……

梁再冰逐渐蒙昧的意识瞬间清醒,睁大眼睛直视着眼前诡谲的画面。

所有黑色丝线都归于此处,归于一位在水底长眠的少女发顶。

少女的身下枕着累累白骨,被黑发拂过时会咕咚咕咚冒着泡,很快他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当黑发被波涛荡开时,梁再冰清楚地看见,那位女子描着精致的红妆,样貌跟花轿上的鬼新娘几乎一模一样。

对,是几乎,不是完全。

这位沉眠水底的新娘,唇角迥然不同地有着一颗赤色小痣。

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