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永安王的真假
约莫只有裘镇海,粗人一个,没有听出那些婉转的“提醒”来。
裘镇海冷嗤一声:“你现在知道认错,接受惩罚了?晚了!殿下,末将这就把他也拖出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要不是元海默许、授意,那个蒙俊星敢让三个下属禁军主动动手吗?
蒙俊星和那三个禁军都斩首、曝尸了。
这个元海更该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
才能让刚才枉死、受伤的那么多北境军士兵们瞑目。
他说着便要上前押元海。
阮星澜淡漠道:“住手。”
裘镇海错愕地看向他。
阮星澜说:“退下。”
“……”
裘镇海怔在原地,似乎无法理解。
元卓一上前将他拉了一把,他才木愣愣地退到不远处去。
阮星澜目光落在元海身上:“圣旨何在?”
元海身后一个将领弓身将圣旨送上,两封:“在此,请王爷过目。”
阮星澜接过,打开细看。
一共两份。
第一封嘉奖阮万钧,要他暂交兵权给元海,并且立刻入京受封受赏,纤细禀报和大靖的战况既和谈之事。
第二份问罪阮江月。
细数了阮江月女扮男装、劫掠生辰纲、忤逆皇后、刺杀太子、杀害朝廷官员等桩桩大罪。
最后一句是打入天牢。
元海低声道:“末将真的没有胡作非为,一切都是按着圣旨——”
“圣旨让你就地格杀?圣旨允你先斩后奏?”
阮星澜声线微冷,“你只是禁军统领,况且这圣旨上的大罪未有定论,你如何敢对立下军功的四品宣威将军就地格杀?”
元海僵硬:“末将也是和阮将军辩驳,一时糊涂——”
“好了,你不必解释。”
阮星澜将圣旨放在一旁,“今日械斗你难辞其咎。”
裘镇海立即双目圆瞪,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按捺住自己没冲上去直接拿人,拖下去五马分尸。
就听阮星澜又说:“念你确有圣旨,只是行事鲁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杖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为什么?”
裘镇海脱口而出,难以理解,“蒙俊星都砍了曝尸!”
元海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只是杖一百?
这样轻飘飘的处罚?!
“退下!”
阮万钧冷冷地看了裘镇海一眼,眼底带着警告。
他转向阮星澜方向,“遵命。”
其余人北境军将领看阮万钧都领命,先前又斩了几个人算是做了交代,现在也都缄默无声,纷纷领命。
禁军那几个将领,则因为先前蒙俊星斩首,现在心有余悸。
没有问罪到他们,他们求之不得,哪会上赶着再去为元海说话,惹来“永安王”的追责?
都齐声且低声地赞了一句“永安王英明”。
唯有元海愤怒、不甘。
想为自己辩驳一二,却是形势比人强,终究咬牙认了那惩处。
裘镇海气不过,想自己去打那一百杖。
阮万钧自是不允,吩咐李冲前去——其他人,元卓一是元海的儿子,不妥。
阮江月也难保不会借机泄愤。
一百杖如果打的够狠,那是会要人命的。
元海现在还不能死。
不然外头五万禁军难安宁。
李冲将元海带去校场,招关内所有北境军全去观刑,朗声说明元海罪责,一百杖一点不含糊。
打完元海后背几乎血肉模糊,整个人昏死过去,被人抬走。
阮星澜吩咐将领杜培然暂时统领那五万禁军。杜培然与李冲一起前往禁军驻扎大营,说明情况,传递元海和蒙俊星的责罚。
所有的一切全部结束时,天都黑了。
阮万钧随在阮星澜身边:“殿下,末将吩咐人为您准备了院子。”
他现在不是李先生了。
怎能继续住在阮江月那院子里,做下属姿态?
阮星澜点了点头:“好。”
“末将请人带您过去。”
阮万钧招来亲兵,为阮星澜带路。
阮江月想要跟过去,被阮万钧叫住,“随我来。”
“……好。”
阮江月望了阮星澜的背影一眼,跟着阮万钧,到了他那座营房内,“不知父亲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阮万钧在桌边坐定,手握成拳咳了两声,“他真的是?”
阮江月沉默片刻,点头:“真的是。”
当下便把永安王战死实际是被大靖人救走,后在武霞山养伤停留简单告知阮万钧。
“这样?”
阮万钧皱起眉头:“那为什么他又会莫名到你身边去?”
“我回京路上救的他,醒来后他就什么都忘记了,这中间有一部分记忆他自己也没想起来。”
阮江月顿了下,又说:“我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阮万钧沉默无言。
今日他顺势认下永安王的身份,是因为当时局势紧迫,需要永安王来镇住场子,解决危机。
其实他自己是半信半疑的。
可现在阮江月却是这般笃定的语气。
永安王到阮江月身边到的蹊跷。
一切听起来都透着古怪……
“父亲。”
阮江月微倾了身子,与阮万钧视线相对,“他是永安王,待南陈的心也从未变过,父亲放心。”
“但愿吧。”
阮万钧颔首说了这样三个字,“或许是年纪大了,见的阴谋阳谋多了,便难免止不住多想……
但现在你既为他保证,想必也不会错,你去吧。”
“是。”
阮江月给他行了礼,转身退走。
然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阮万钧一连串儿剧烈的咳嗽声。
阮江月担忧地转过身来,“父亲身子不适,不如我找大夫过来看看!”
“不必了。”
阮万钧摆了摆手:“是今日情势太过紧张,我有些紧绷罢了,没什么不舒服的,休息一会儿就好。”
“真的不用?”
“不用,你去吧。”
“……”
阮江月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也瞧不出太多的不对来,便点点头离开了。
她出院子的时候,阮万钧喉间又有些痒意。
但他忍着没咳出声。
等彻底听不到阮江月的脚步声,他终于也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李冲办完事回来见他这模样,赶紧冲上前去扶持,一边给他倒水:“将军这是怎么了?受寒了?”
“咳咳——”
阮万钧润了润嗓子,终于止住咳嗽,弱声道:“是老了,那毒那伤太厉害,今日不过与人动了两下手,身子竟然不成了。”
李冲一默,目露怨愤。
大将军的身子原是健壮的。
现在,都是那些西楚人害得!
阮万钧扶着李冲的手,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夜色,低声喃喃:“永安王回来了,这南陈的朝堂,又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雨。”
与这风雨飘摇的南陈,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