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心思浮动

大靖人果真说话算数,正月十四那日全数撤离,回到了兰沧江北岸去。

南陈方面派人重新驻扎河边。

南陈与大靖的边线,一切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

五年不动刀兵的协议正式生效。

那一日南陈青阳关内众人欢腾,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是喜色,未来五年,暂时不会有流血牺牲了。

因着这份天大的喜事,阮万钧下令购置了许多焰火,乘着元宵放一放,大家好好的乐一乐。

关于元宵营中一切防守,阮万钧也亲自做了安排。

阮江月这一日可以暂时撒开手,到城中去找点热闹了。

元宵那日用过午饭,阮江月便准备离营之事。

在营中时她一向是穿暗沉颜色的交领束袖劲装。

一方面这样的衣服好配软甲。

另一方面,则是这样更符合身份——暗沉颜色能将人衬的更老成些,也更好叫底下的人生出敬畏之心吧。

但其实阮江月更偏爱赤色系,正红、橙红、霞光色她都喜欢。

如今柜中倒是也有两身橙红劲装压箱底。

是好早以前的旧衣了。

阮江月的手抚上那一片暖色,却终究是摸了摸后,还是将手收回,把其余衣服放上去,让它们继续压箱底。

她拿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裳出来。

这时传来叩门声。

阮江月拎着衣服去开了门。

阮星澜跨步而入。

他今日还是穿着平素常穿的青灰色广袖棉质衣袍,看起来半新不旧。

但很干净。

袍摆上都不曾沾染半点泥尘。

墨发半挽,戴着阮江月当初送的玉簪——从送他玉簪那日起,他便玉簪和发带换着用,但多的时候是用玉簪。

这一次元宵去城中找热闹,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

阮星澜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衣服,又抬眼,视线落到阮江月面上,温柔浅笑:“才要换衣服?准备穿这一身?”

“嗯。”

阮江月点点头,转身进到里间,随手放下帐子:“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

阮星澜应了声“好”,到桌边去坐下。

随意抬眼一瞬,正好看到雕花隔断处落下的帐子上,清楚地印着阮江月更衣的动作。

阮星澜不觉眸光微微一晃。

他们相处的时间日久,不知不觉就已经很是亲密,她便是换衣服也不会太过避着他,两帘帐子一挡就好。

那是亲近之意,也是信任之意。

可他却这样盯着看……

其实哪怕是隔着帘子,随意的扫一眼,也是不该的。

只是男女之间,有些事情只要越了界好像很难控制得了。

他们二人从一开始是她不管分寸胡作非为。

后来他习以为常,食髓知味,也开始放任自流了。

只瞧她很是利落地脱去身上旧衣,再将新衣拉来,左右穿了袖子,拢好前襟到腰侧,低头,手指翻飞系衣带……

阮星澜强迫自己闭了闭眼,睁开时收回视线垂眸,盯着面前桌上的粗瓷茶杯不能移动分毫。

可是,拜他灵敏的五感所赐,即便收回视线,阮江月换衣的窸窣声还是不断传入耳中。

他竟有些不受控制地,脑海之中勾勒那些画面影像。

比先前直接盯着看还扰乱他的心神,也更叫他懊恼惭愧。

脑海之中的画面难以控制之下,最终阮星澜暗叹一声放弃抵抗,回转了脸庞,视线还是落回了那帐子上。

这会儿,阮江月拿来布绣的腰带束起。

她是高挑偏瘦的身形,稀薄日光从窗扇缝隙斜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照在帐子上,本就劲瘦的腰看着更是不盈一握。

阮星澜瞧着,不禁想起上次失控之时,手掌如何丈量过那腰肢,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的柔软和温热。

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轻轻蜷了蜷。

他忽然想,她虽常做男子装扮,但这整个军营中,除去阮万钧、李冲和李云泽外,只有他深切了解她的女子身份。

曾见过她女装时候的各种模样。

怕是那姑娘家的娇腻姿态,也只他见过许多吧。

这点细碎之事,竟让阮星澜心底泛起几分微微的得意来,又在意识到自己这点得意之时,很是无奈地暗叹了一声。

一个过尽千帆,心如止水的人,竟也为这么点小事暗喜,何其幼稚?

这时“唰啦”一声轻响。

阮江月把两帘帐子掀开挂起,走了出来。

阮星澜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换好了。”

“好了。”

阮江月理了理袖子上的绑带。

为了方便起见,她还是把袖子束了起来。

阮星澜帮她整理,修长的手指熟练地翻动,很是好看。

阮江月自己便停了动作,将两只手都递到阮星澜面前看他整理,唇角弯起几分愉悦弧度。

阮星澜理好了绑带,又伸手到她脑后去整理头发。

阮江月衣裳虽然换的利落,却也到底是拉扯到了头发,现在颇有些凌乱。

他轻轻一拉,将阮江月的发带解开,任由一头墨发簌簌掉落,又用手指理顺挽起,再将头发束成高马尾。

“今日是去凑热闹,不必担心不便,这头发也不必挽髻了。”

阮江月点头“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阮星澜的脸上,眼儿眨也不眨地盯着看,笑盈盈地说:“你说怎样就怎样。”

阮星澜把头发束好,低头看她,眼底温柔之间滑动着几分隐匿又是压抑的热烫,唇也微微抿着。

阮江月觉得这眼神有点儿熟悉,也如烫到了自己心尖儿似的。

意随心动,阮江月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阮星澜眼底的热意就更深了几分。

天知道先前看她换衣胡思乱想,现在她还这样主动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他到底是自制力惊人。

阮星澜什么也没做,除去双手握了握阮江月的手臂,“走吧。”

这南陈之地一向是四季如春,今年大雪算是数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冷也只是冷了几日而已。

到元宵这日时,天气已经转暖,出行也不必厚的毛皮大氅。

阮江月只披了件平素穿戴的披风就是。

阮星澜还是一如往常,只着那身青灰色素淡棉袍,但他偶尔牵握阮江月的手时,那掌心却是无比温热。

阮江月便明白他是真的不怕冷。

而后既为他这样不怕冷惊讶,又因为这样不怕冷的人是自己的人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