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谁是你姑爷

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徐。

徐州这个南北要冲之地，在决战前夜，却儿戏般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清廷在徐州的行政体系，几乎完全陷入了瘫痪。

混乱持续了许久之后，才有一批批快马奔出城去。其中一匹快马，八百里加急奔向京师。

火光四起的城中，萧宅后院，却是一片安静、祥和、温馨。

草草成亲的第一夜，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红盖头。

林岩坐在新床上，萧香茹打了盆水，正在蹲下身子为他洗脚。

忙碌了大半夜，此时离天亮已经不到两个时辰了。

此时的萧香茹，已经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芬香。

林岩没有出言赶她走，萧香茹也没有继续坚持离开。两个人在充满尴尬的默契中，开始了新婚的第一夜。

平生第一次在活着的时候跟一个大活人结成冥婚，林岩心中的古怪感，挥之不去。

低头望着萧香茹雪白细长的颈子，鼻孔里闻着芬芳的气息，林岩逐渐将内心中纷杂混乱的想法撇了开去，逐渐安宁下来。

来都来了。

都已经这样了。

想那些没用的还有什么用。

至少暂时来说，林岩对萧香茹本人的样貌和脾气性格，还是算满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

古丽温婉可人，但不知中原礼法、只热衷于练功。

何奇秀大剌剌的性子，又生在草莽，从没有伺候人的觉悟。

林岩这还是头一次，在上床睡觉前有人给洗脚。

萧香茹给林岩洗完了脚，擦拭干净，站起身来，很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浑身紧张的看着林岩。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底青瓷滚边左衽罩衫，衣衫上绣着青色的花鸟，下身穿着青色流云裙，一头乌黑云髻上戴着数朵青色和白色搭配的小花，粉白的面庞，一字淡眉横俏，一双桃花眼中带了些俏皮的意味，跟她脸上端庄的表情甚不相称。

妩媚天成。

萧香茹这样的女人，安静的站在那，什么都不需要做，一双眼睛就有勾人的杀伤力。

相对于阿狸而言，萧香茹更多一分妩媚，少了三分魅惑。

林岩虽然不能说阅人无数，但看萧香茹的面相，也知道她恬淡是有的，但是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端庄绝对是装出来的，不是她的真实性格。

两人相识不到一夜，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在床上相遇了，互相之间，都有些尴尬。

萧香茹明显要更紧张，她站在那，攥的细长葱白的手指都发红了，才道：“我……给你宽衣吧……”

也许跟寄人篱下的经历有关，萧香茹显然适应能力很强，心思也更重，那一声“相公”，她此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叫，也绝难叫出口。

林岩摇了摇头，只脱了外衫，便躺下睡觉。

萧香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自去端着洗脚水倒了，然后蹑手蹑脚的回来，吹熄了灯。

林岩闭着眼睛，听到一阵窸窣的脱衣声，然后便感觉萧香茹从自己的脚上爬过去，爬到床里面，躺下，一颗心咚咚直跳，在这静夜里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安静的躺着，谁都没有动。

躺了一会，萧香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开始放松下来。

林岩也没有理她，闭上眼睡觉了。

……

次日。

将近中午时，林岩才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一看，身边的萧香茹早不见了，只有自己还躺在床上。

起身穿衣，绕过屏风走到外间，便看到萧香茹正坐在桌边吃着橘子。

看到林岩出来，她紧张的将嘴里咬破的橘瓣吐在嘴里，然后攥住了手，站起身来，道：“你……醒了，我去给你打水。”

说完，萧香茹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她端着一盆洗脸水回来。

林岩洗脸时，她便拿了条毛巾站在一旁伺候。

刚洗罢了脸，便听外面海叔喊道：“姑爷起来了？”

“嗯。”

萧香茹应了一声。

海叔这才匆匆走进来，道：“姑爷，外面……有很多人求见。”

林岩道：“叫他们进来吧。”

他的下榻之地，徐州站肯定是知晓的。看样子，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义和军已经进了城。

萧香茹知道林岩刚睡醒，还什么都不知道，主动说道：“今天天不亮，义和军就进城了，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斗，枪声只稀疏的响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林岩点点头，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萧香茹看了看外面高悬的太阳，道：“厨房还热着饭，你先吃点吧？”

林岩看了看天色，摇头拒绝道：“跟午饭一块吃吧。”

不一会，海叔便领着十来个人进来了。

为首的正是徐州站站长卓云峰，其余的则是一些将领。

看到林岩，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些人有的林岩认识，有的却不认识。其中官最大的，是第一军的一名旅长。

“属下第一军第一旅旅长魏涛，见过首领。”

林岩点了点头，道：“你们第一旅是第一个进城的？”

魏涛三十来岁年纪，在义和军高级将领中算是比较年轻的，他满自豪地道：“是，我们第一旅跑得快些。”

林岩点点头，夸赞道：“不错。把基本情况简要汇报一下。”

“是。”

魏涛道：“城中已经肃清，基本上没有遇到有力的抵抗。眼下第三军在城西、第二军在城东，第一军在城北，正在追击残敌。我们第一旅被留在城内，目前已经控制了各处衙门和仓库，等待下一步指示。”

卓云峰有些兴奋地道：“徐州之战如此顺利，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首领居功至伟。”

魏涛一愣，连忙附和道：“是是，若非首领神机……预先处置，我们万难如此顺利的进入徐州。”

林岩笑道：“马屁就不用拍了，我居功至伟，你们给我请功颁奖啊？”

“呵呵……”

萧香茹站在一旁，见林岩坐在椅子上，面对众多战将神情自若，而这些义和军的高级将领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不由得有些纳罕。

林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

“是。”

魏涛一抱拳，领着手下离开。

卓云峰却没有走，等魏涛离开后，他才说道：“首领，我从第一旅调了一个连，守在宅院外面。另外，我看首领的新居里没有奴仆，特意带了一批来，还有些日常应用的物什，是否请……请三夫人点收一下？”

萧香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三夫人”是在说她，粉白的脸蛋不禁一红。

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三”字，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岩。

古丽和何奇秀，在义和军中高层里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早被大家在私底下冠上了“首领夫人”的称呼。

卓云峰一看到萧香茹，便明白林岩要住在这里的缘由，首领到了徐州之后，这是又收了一位夫人。

林岩单手托着茶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这个称呼。

卓云峰见自己的马匹跑到了正经地方，立刻满脸堆笑的对萧香茹道：“夫人请——”

萧香茹一脸紧张的跟着卓云峰出了门。

过了好一会，萧香茹才回来。

林岩正在剥着橘子吃，抬眼看见她，便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萧香茹坐下，随口问道：“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两位夫人了啊？”

一句话问完，她似乎觉得自己问话的语气不妥当，跟着又道：“没关系，我做小。”

林岩望着她局促的样子，问道：“你爷爷干嘛一定要咱俩成亲呢？想要我保护你，也有很多其它方式嘛。”

萧香茹想了想，道：“他……能出来的时间短，可能是觉得……这样最简单吧。更何况，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萧家能传下后代。”

林岩此时其实已经有些理解萧香茹爷爷的做法了，正如萧香茹所说，婚姻关系是将两个陌生男女维系在一起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只不过，对萧香茹而言，匆忙给她找一个陌生男人嫁了，付出的风险大了点。

但对她爷爷而言，显然并不太在意这个风险。

出手震慑、软硬兼施。但凡林岩稍微有点脑子，就该知道怎么做。

林岩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问道：“你对你爷爷了解多少？”

萧香茹摇了摇头，道：“那边的事情，他从来不跟我说。实际上，我能跟爷爷说上话的次数也只有三次，每次都只谈事情。”

对鬼差的事，林岩心中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宜过多打探，而且看样子萧香茹也并不知道多少。

林岩失望之余，当即转移话题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香茹瞄了林岩一眼，试探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林岩沉吟了一下，道：“我的情况，你大概也了解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基本上就是四海漂泊、居无定所。”

萧香茹闻言，暗松了口气，道：“你愿意带上我，我就跟着你；不愿意带，我就在家带孩子、等着你。”

“孩子？”

萧香茹脸一红，低下头道：“我……我们，不早晚会有孩子吗？”

听到这句话，林岩猛然间想起来，他跟古丽和何奇秀时间也不短了，这俩人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

难不成，他这身体有什么毛病？

林岩只想了一下，便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对萧香茹道：“如果你迟迟都没有孩子，你爷爷那边……会怎样？”

萧香茹一愣，道：“成了亲，不都会有孩子吗？”

“呃……”

这个问题，林岩还真不好跟她解释。

萧香茹虽然不明白他的话，却明白了他的担心，道：“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他既然说了不会再出现，我想他就不会再出现了。”

……

今天一整天，林岩都待在家里没出门，下午一直在后花园中修炼。

眼下他的修为，已经到了明心境的顶峰，最多三日功夫，就能一举突破。

水到渠成，林岩也不着急。

林岩修炼时，萧香茹便坐在远处看着，一脸的好奇之色。

傍晚时分，曹厂、何奇秀、李炎等义和军高层，进了徐州城。

魏涛和卓云峰、李玄都亲自出南门迎接，双方见面寒暄了一句，曹厂没问别的，先问道：“首领在哪？”

卓云峰偷瞄了何奇秀一眼，道：“首领已经寻了一座空宅，安顿下来了。”

曹厂当即道：“前头带路，把指挥部直接迁到首领那里吧。”

何奇秀不等卓云峰回应，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拍马上前了，走出一段，见卓云峰还愣在原地，不由得回头斥道：“发什么呆，走啊。”

“哦。”

卓云峰当即上马，向前走去。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直奔萧宅而去。

等到达宅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卓云峰下马上前，跟警卫连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众人往院子里走去。

进门碰到海叔，卓云峰很客气的拱手问道：“首领在吗？这几位，都是我们义和军的重要的首脑，想要求见首领。”

海叔闻言，不敢怠慢，道：“我立刻去通报。”

“通报什么，直接带路。”

何奇秀下了马，便往里走。

徐州如今已经是义和军的天下了，海叔对这些“重要首脑”全部熟悉，更不敢怠慢，见何奇秀这么说了，只好引着众人进去。

萧宅宅院不算太大，但前后也有三进。来到后宅，迎面撞见五鬼，正在院子里玩耍。

李玄都看到这五个小鬼，眼珠子立刻瞪得滚圆。

不过，有昨夜见过阿狸的先例了，李玄都此时倒也没被吓得立刻逃跑，只是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着。

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完全看不出这五鬼的实力如何。何奇秀见到他们五个，笑着上前道：“你们都在啊，林岩呢？”

“何姑娘？”

林青走上前来，冲何奇秀笑了笑，看到曹厂等人，道：“你们都来了？”

何奇秀道：“嗯，我们刚刚进城。”

林青道：“林岩估计还在后花园练功呢。你们都吃饭了吗？”

何奇秀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赶了半天路，正饿着肚子呢。”

林青对海叔道：“海叔，去叫他们备饭吧。”

海叔道：“姑爷早知道他们要来，已经安排下来了。”

“姑爷？”

何奇秀眉梢一竖，一双大眼睛瞪向海叔，问道：“谁是你姑爷？”

看到何奇秀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海叔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愣住了。